柳志远心中「咯噔」作响,他虽不明陈冰此话何意,但知其话中有话,便如实回答道:「此处是花湖村的渔人码头。」

陈冰点头道:「不错,去年官军平定安胥之乱以后,这两浙路的粮价飞涨,陈家家中困顿,买不起粮,翁翁婆婆未经与我父母商议,私自将我以二十石粮的价格卖给了一大户人家为妾,我自是不愿意的,心中不忿,加之性子急躁倔强,也未等爹爹回来问清楚此事,便跳入了湖中以死抗拒。此处便是当日跳湖寻死之处了。」

柳志远「啊」的惊叫出了声,反手一掌拍在了身后老柳树身上,震的柳条潄漱发颤,他未曾想陈冰会有此遭遇,本想说她翁翁婆婆被鬼迷了心窍,为老不尊,为了区区二十石粮就能把自己的亲孙女卖于他人,可一想自己实也是从他二人手中买了陈冰,虽是为了救她,可与那大户人家的行径并无二致,一想到此处,他老脸微红,那些话语便说不出口了,只得说道:「那后来呢?你身子可有受伤?」

陈冰双手抱膝,下颌轻轻靠在其上,说道:「所幸的是我命不该绝罢,此时李叔正好追回了我爹爹,他水性极佳,拨开围观的人群,跳入湖中,将我从湖里救出,抱回西屋,又速速请来了牛郎中为我救治,牛郎中妙手神医,将已濒死的我又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在历经生死劫难之后,我性子也起了不小的变化,不再如往日那般急躁冒失,也更懂得如何去考虑别人的感受,我知道,我要是真的死了,娘和爹爹该会有多伤心呀。所以我也暗暗立誓,绝不会再做这等傻事,更不能惹的娘和爹爹伤心难过了。」..

柳志远听闻此言后,原本悬着的心也稍稍安了下来。可转念一想,心中微动,忙问道:「二娘,那要买你的大户人家可是李员外?」

陈冰歪着脑袋,看着柳志远,奇道:「咦?大魔头,难不成你是我肚里的虫子吗?这你都能猜到?」

柳志远微微笑道:「德贤楼卖鱼那日,你层问起过长兴县城中有几个李员外,可还记得?」

陈冰略略思忖,点头道:「似乎,似乎是问过,大魔头,就凭这个你就猜到了买我之人是李员外?」

柳志远说道:「那日你在得到我的答复之后,看向李员外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尽是凌冽肃杀之意,我当时心中甚奇,不知李员外与你结下了何等仇怨,问你你却说将来有机会自会说明,如今思来,必然就是李员外了。今日方始得知事情原委,我这心中却不是滋味啊,二娘,你受苦了。」心中却是有些切齿道:「李员外……」

陈冰却笑着说道:「呵呵,我又不是那些娇滴滴的闺秀女子,吃些苦头也算不得甚么的,又不是吃不起苦。就如你方才所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我虽不会是甚么人上人,可苦中作乐却也是我所拿手的,哈哈。倒是你呀,记性真好啊,那日卖鱼时的这许多琐事,都还记得如此清楚呢。」

柳志远心中却道:「那日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甚至于你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如烙印一般深深的镌刻在了我的心中,我又怎会忘记呢。」他低低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些心迹自是无法向陈冰诉说的,他放平双腿,整个人都倚靠在树上,抬眼望着空中那一轮中秋明月,轻轻唤道:「二娘,今晚这月色当真是醉人呐。」

陈冰依言直起身子,同柳志远肩并着肩坐在一起,她顺着柳志远的目光,看着那轮明月,打趣道:「是啊,就是可惜,缺了些甚么。」

柳志远点头笑道:「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面对如此景色,所缺的却是一杯美酒而已。」

陈冰笑道:「美酒虽好,饮多了却也会误事。」

这话刚说出口,陈冰就有些后悔了,一想到那日在月柳园中,二人对饮的场景,脸上不自觉的变得

红润起来。她偷偷转头看了眼柳志远,却见他也望着自己,心中愈发窘迫,面色也愈发的炽热,她忙移开自己的目光,望向前方,却又有些「欲盖弥彰」的说道:「我,我不是说酒不好,就是,就是,不要多饮,你,你不许多想了!」而陈冰双手捂住自己双颊,心中更是骂自己道:「哎呀,我这都说了些甚么呀。」

柳志远却没陈冰想的那么的多,说道:「我谨遵恩师教诲,平日里并不太会去饮酒。酒和醋一样,都受官府管控,我德贤楼受衙门允许,可以自酿酒,而银月酒便是我这酒楼的招牌美酒,来的食客有不少人便是冲着这酒来的呢。」言及自己酒楼的德贤银月,柳志远心中颇为自傲。

陈冰忙借驴下坡道:「啊,怪不得上月流水席后,村里不少爱饮酒的人都说这席上的酒美味无比,原来你把自己招牌酒都带来啦。」说道流水席,陈冰忽的想到了那日中毒的杨钰娘了,忙问道:「对了,杨钰娘可还住在月柳园中?」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她已回了自己家中歇养。」

陈冰忙问道:「下毒之人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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