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郭映终于等来了迟来的召见。

不过不是私下里的召见,而是正儿八经的升帐堂议,与会的还有几个将校。

可惜郭映一个都不认识,但他猜测其中可能有四镇、北庭行营留后刘文喜,衙前兵马使姚令言,左厢兵马使冯河清等人,因为在来之前他听韦皋提起过泾原的几个掌权人物。

不过具体谁是谁,他一时之间还真分不清。

段秀实坐在帅案后面,许是军务繁忙,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又或者年纪大了,他的精神很差,面色蜡黄,眉毛胡子全白了,头发也斑秃了不少,双目浑浊暗淡,一副垂暮老人模样。

不过,纵使如此,郭映也不敢小觑他,恰恰相反,他心里对眼前这位老者十分钦佩。

因为段秀实一生都在践行儒家讲求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无论是私德还是公德,他都做到了极致。

人们常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但这话用在段秀实身上就不大妥当了,因为他就是封建时代的完人。

当年安史之乱时,肃宗于灵武即位,征召安西节度使梁宰出兵中原协助平定安史之乱,梁宰想效仿窦融、张轨、吕光割据一方,逗留安西观望形势变化,并说动了时任疏勒镇使的李嗣业。

段秀实得知此事之后,立刻面见李嗣业,劝说他举兵勤王,共襄国难……

最终,李嗣业率军回援,在香积寺之战中一战成名。

而且段秀实为人简朴坦率和气,在朝野之中素有贤名,依照此时的法律,官员身兼二职可拿两份俸禄,但他历来只拿一份。

不是因公聚会,他从不奏乐喝酒,家里没有乐妓和小妾,没有多余的财产,而他在回到家中之时,往往也只是安居静思而已。

这在从古至今的一众为将者之中,都是极为罕见的。

而他这与众不同的一面,也确确实实为他赢得了身前身后名。

后世文天祥在作?正气歌?时,便将他的事迹写了进去,那句“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更是让他持笏击贼,血染逆庭的事迹流芳千古。

让他与张良、苏武、严颜、嵇绍、张巡、颜杲卿、管宁、诸葛亮、祖逖一道成为了诸夏精神的象征。

“末将游奕使郭映,见过大帅。”

心念电转间,郭映已走到段秀实帅案近前,抱拳躬身一礼。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掷地有声,虽未穿甲胄,但身躯挺直,面容俊郎,倒也显得英姿勃发。

段秀实抬了抬眼皮,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令公安好否?”

“劳烦大帅挂念,家父身体还算康健,前些时日还吵着要出城狩猎呢。”郭映回道。

“这就好。”

段秀实笑着叹息了一声,语调低沉缓慢:“以往令公任副元帅时,京西北七镇兵马都是由他统筹调度,如今令公去职,备御吐蕃的重任压到了本帅一个人身上,忙的我是焦头烂额,这才怠慢了郭十将你,你可千万别记恨。”

段秀实的态度很随和,让郭映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

不过其人既然愿意和他寒暄,郭映自然也不好装聋作哑,于是他赶忙笑着回应:“大帅日理万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传唤末将,已是恩典,末将哪会介怀这种细枝末节之事,若真是如此,岂非太过小肚鸡肠?”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