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十四年(779年)七月二十五。

郭映率百余骑出青石岭,过阴盘古城,入了原州地界。

游奕,于军中选骁果谙山川泉井者充,常与烽、铺、土河计会交牌,日夕逻候,于亭障之外,捉生问事。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斥候,而是守护城池、营垒、烽燧安危的巡逻兵,候骑才是真正的斥候。

奈何如今的大唐西北牧监尽丧,代北楼烦监也在安史之乱时遭到破坏,国内的军马数量已不足以让藩镇组织起名目繁多的骑兵部队了,以游奕使麾下的游骑充当斥候在西北边镇已是常态。

郭映所领的百余骑大半是郝玼三人麾下的选出来的健勇,由郝玼统领,小半是他从长安带来的护卫,荔非珣统领。

当然,探查敌情这事儿不用非得他出面,三个游弈将任意指派一个就行,只是郭映不想如同一个儒将那样安坐着发号施令,故而便亲自出马了。

道理很简单,军中的士卒都是武人,有武人气魄的将军也更容易被接受和认可,那沙陀李鸦儿,不就是因为骁勇善战,令诸将皆畏之的吗?

虽然此时文武不分家,的的确确是有不少文士节度一镇,但你看看到了晚唐五代,节度使有几个文人,不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武夫?

概因唐末五代的武将大多都是从最底层一路厮杀上来的,没点儿武力、只会吟诗作赋谁服你?

“前方就是平凉了吧?”

郭映策马走在队伍中间。

“正是!”郝玼颔首。

“锦绣山河,惜乎沦为白地。”

郭映仰天长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光复啊!”

平凉,自古为屏障三秦、控驭五原之重镇,是中原通往西域和古丝绸之路北线东端的交通和军事要冲。

《大明一统志》给出这样的评价。

“山川秀拔,中华襟带。水土杂于河西,人烟接于北地。外边羌夏,襟带西凉,咽喉灵武。左控五原,右带兰会。黄流在其北,崆峒阻其南。控制西垂,实为要地。陇水环流,绕带河渭。”

其军事战略意义不言而喻。

虎踞平凉,则小半个关中都在攻击范围之内,如虎口之肉;而若是大军西出,翻越陇山,两三日便可抵达陇右,剑指兰州,震动河西。

除此之外,平凉还有陇东粮仓之称,在安史之乱前一直是京西北产粮、养马的重地。

可以说这地方就是一个宝地,在郭映心里,它就是陆上的皮岛,进可攻,退可守,若是再征发刑徒罪吏数千,且耕且战,不出三年,便可成为一柄锋利的刀刃,直插吐蕃肋下。

而河西、陇右汉儿尚有数十万之众,若是能克复一二州郡,再以他们为根基编练一支新军,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何愁河西不能光复,何愁安西北庭之围不解?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朝中大臣肯下在平凉增设一镇(指军镇,非方镇)的决心。

以郭映对李适“重藩镇之患,轻吐蕃之害”的判断,这个决议要顺利通过,难比登天。

所幸朝中元载的党羽不少,这些人大多都对元载当年“收复原州、渐开陇右,进达安西”之策为来得及实施便被诛杀深深扼腕,若是郭映能与他们达成共识,此事倒也有几分机会……

而今平凉是白地,也就是闲田,双方都没有在此驻兵,也没有民户,要收复其实不难,关键还是得看朝中的态度。

“报……”

郭映正思忖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急呼,旋即,一骑快速飞驰而至。

“前方数里,有吐蕃兵马活动。”

“多少人?”郭映勒住马头,沉声问道。

“约摸百余骑,估计是一个百户。”

“猪狗,来得好。”郝玼咧嘴大笑,旋即又追问道:“可看清对方一人几马了?”

“一人一马,大半无甲胄在身。”

“这多半吐蕃附从吐谷浑、奴刺、党项的部落兵。”郝玼冷哼一声,转向郭映道:“这帮狗崽子,每到秋收时节就奔咱们泾州地界上焚田毁粮,掳掠农人贩卖给吐蕃贵人,今番撞到咱们头上,可不能轻饶他们。”

“怎么打?”郭映淡淡的扫了郝玼一眼。

郝玼挺胸昂首道:“若是对面是苏毗、羊同骑兵,或者是精锐射手、通颊斥候,那自然是要有一番计较,对上这些猪狗,自不必讲究什么兵法。

给某五十骑,某保管杀他个溃不成军。”

“郝副将豪勇!”郭映闻言勃然变色,忽的按刀出鞘:“只是你以为本将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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