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小院,风送雪来,至亭中酒壶消融。

师生相对无言,良久,壮硕老人饮一杯热酒下肚,声音却生冷依旧,“近来城中不大太平,今夜就在此住罢了。”

顾渊不敢推辞,只起身道:“我送先生。”

“不必。”

柳三飞抬手一摆,大步往院外走去,等入林时,再难见其身影。

顾渊立于门前,雪落衣襟不自知,“先生面冷心热。”

至亭中,因不喜饮酒,正将换做茶叶,突然一道银光闪过,顾渊虽得回身应对,到底没有铁剑在手,终是被那铁环套住脑袋。

只一瞬息,他气海翻滚,真气直往经脉逆行至眉心,竟是被那铁环蛮横夺走,留得一个百不存一。

莫非我当年游学一郡,至深山湖海无人至处都没遇精怪妖异,如今反倒在城中碰上了?

顾渊正不知如何应对这铁环,突听院外脚步声响,正要起身,门闩断裂,大门被人踹开。

“好小子,咱俩的账,该算算了。”

青衫道士大步走来,抬手抹唇上一撇八字胡,朗声笑道:“莫以为找个郡尉护着,道爷就拿你没辙,他总得走吧?哈哈哈。”

顾渊心境之高,已至直面生死而不惧的境界,自然平静依旧道:“等你久了。”

魏青山扯了一根胡子,走至亭前得意道:“你如今一身真气全无,可莫装腔作势了。”

顾渊将身后铁剑拉至身前,道:“你,尽可一试。”

魏青山双目一眯,也怕迟则多变,嘴上却还道:“我可不傻,谁知你这小子还有什么手段?反正你如今定是外强中干,我随意去叫个人来给你杀了,岂不稳妥?”

言罢,还未等顾渊回话,他却直往前掠去,双掌拍落,真气鼓荡,使得风雪退散。

顾渊早有所料,只拔剑,斩出。

十二剑诀,拔剑式。

毫不花哨的一剑,轻易将魏青山袖中暗器,掌间真气尽数搅碎,且携势再去。

若非顾渊如今真气百不存一,若非魏青山为人谨慎只试探而来所以有力避开,风雪院中,已多尸体一具。

魏青山险而又险退至剑不能至处,心中大骇,这铁环可是上乡泽先祖遗宝,若非如今上乡泽没落,已没人能使其认主,只怕东来国土易名上乡也未可知。

他分明做过尝试,纵江湖绝顶高手被它锁住,气海真气亦是半点不存,这小子怎会,怎还剩这般本事?

“你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魏青山又惊又怕,已生退意时,又突然听得那书生问了一句,“你却不想,我早知你至,为何还等?”

顾渊如今虽然真气已尽,仍面不改色,更让魏青山骤然醒悟,不妙,那郡尉在此饮酒多时,莫非是早有计较,以这小子为饵,再使城中高手设伏,就要里应外合将他擒拿去给黄坚出气?

一念至此,青衫道士再不多话,人可以择日再杀,纵仇不能报,留得命在方是道理,他如今可再没那替死的手段脱身了。

眼见道士跑走,顾渊静立院中,微微仰头,轻声说道:“话多了,真误事。”

于是,墙外只怕顾渊已是强弩之末,正伺机而动的青衫道士再不敢停留,直接转身离去。

又过三息,顾渊提剑出门,佯装追赶,绕小院一圈不见其踪,又遇酒馆伙计闻声赶来询问道:“公子,我听见好大动静,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渊微微摇头,只有些遗憾道:“守株待兔不成,叫贼人跑走罢了。”

那伙计一惊,忙说要去请馆主来看,便匆匆离开。

月色极好,几如白昼。

顾渊盯着那个伙计背影,目光落在他袖口青衫一角。

回到小院,知道青衫道士已然走远,他去亭中饮热酒两杯,等风雪渐停,才至溪边对月照镜。

也真怪异,铁环上细密裂纹渐渐愈合,不多时,已光亮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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