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后, 高三生涯就此正式掀开帷幕。

这好像就是一道分水岭, 高二时还能玩玩闹闹, 上课睡觉打诨, 下课嬉闹玩耍, 而高三便凝重起来,老师们的脸色越来越严厉,教室两侧挂着各种激励语, 就连黑板旁都挂起了高考倒计时的日历。

詹程程同样压力倍增,她的理科经过一年补课, 的确好了很多, 可离优秀来说仍是距离遥远,她想考一所好大学, 但她现在的分数来看,就只能上个三本, 三本大学学费贵, 家里负担会很重的。

她只能更努力的去学习,看能不能冲个二本。

而跟着一同做出反应的,还有她的家庭。

这年头望子成龙,陪读的父亲母亲多了, 给孩子补身体照顾日常, 可詹程程没想到她母上大人竟也在高三开始的第二个月, 就专门从厂里请了长假来到市里,打算在离学校很近的地方,租一间小房子, 照顾她起居。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母亲请了假,生活的负担就都压在爸爸一个人身上,詹程程哪里忍心,可她爸妈倒是淡定,特别是妈妈说:“没事,就来照顾你大半年,家里也不会怎样,再说了,你现在都这样了,妈妈也心疼啊。”

进入高三,詹程程压力大,而且她是住读生,吃住都在学校,食堂伙食能有多好,一盆菜也见不到半片肉星,住宿的条件更差,十个人一个宿舍,拥挤简陋不说,有的女生过于勤奋,半夜凌晨还做题,点着明晃晃的灯,影响旁人入睡……这样的情况下詹程程怎么能不瘦,又怎么能好好备考。

所以母亲做出的决定其实再合适不过。

而母亲的执行力也非常迅速,不仅很快租好了一间一室一厅的房子,还将詹程程学校里住宿的东西都搬了过来,娘儿两很快在租的房子里落定。

第一次在租的房子里吃饭,嚼着妈妈熟悉的菜,詹程程坐在小小的餐桌前,环视着这间并不新的屋子,内心既感动又雀跃,感动是为了父母的付出,而雀跃是感叹果然有至亲才有家,妈妈来了,她感觉家就来了,心里洋溢着满满的温暖。

娘儿两温馨地吃了几天后,詹妈妈突然又提起了一件事,她说:“程程,我跟你爸商量过了,回头你就把你默安哥哥叫来,以后就在我们这吃饭,我既然来了,一个孩子也是照顾,两个也是,多他一碗饭没什么,两家这么多年来往,能帮就帮。”

詹妈妈这话倒是真心,且不提她为人心软良善,怜惜陈默安这孩子,就提两家间的交情,她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在陈默安父亲还没瘫痪之前,陈父曾跟詹父是发小,在村里一起长大,感情很是要好,在两人长大成家都有了孩子以后,也把对方的孩子当做子侄疼爱,詹程程儿时不小心掉到河里,还是陈父不顾安危跳下河将詹程程捞起来的,所以两家不仅私教好,还有恩义……而后来陈父瘫痪在床,詹家也尽力救济,村里有人笑詹家傻,若是自己有个这么穷亲戚朋友,早就绕道走了……可詹家不这么认为,詹妈妈甚至老念叨着,要是没有陈父,没准她唯一的宝贝女儿就淹死了,这个恩情她一直记着,而现在,两个孩子既然在一起读书,那一块照顾着是应该的。

事情就此拍板,第二天,詹程程果然就把陈默安喊了来。

陈默安刚进入母女俩的屋子,还有些拘束,直到詹妈妈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摸了摸他的头,亲昵地说:“默安来了。”

陈默安在男生中长得算高的,快有一米七八,詹妈妈纤细的个子在他面前矮了一个头,可她仍然踮起脚,轻拍着他的头,像一个母亲拍着自己的孩子。

很多年前,陈默安还小的时候,詹妈妈见了他,就是这样亲昵拍他的头,在他更小更小的时候,詹妈妈甚至还抱过他,开玩笑说要抱回家做自己的娃娃呢!

陈默安想起来了这些过往,他很早就失去了母亲,詹妈妈还有其他詹家人对他而言,可能是人生中少有的温暖了。

他便不再拘束,坐到了餐桌边。那一顿饭,他吃的干干净净,一粒米都不剩。

此后,陈默安虽然住宿还在学校,但每天的三顿饭就跟着詹程程一起吃了。

私心讲,詹程程很喜欢这样的时光,一直以来,她对陈默安的心都在,她也想跟他多点相处,只是陈默安太过忙碌,他是班长,每天除了要顾自己的学业,还要兼顾其他的事,帮老师打印文件,安排节日活动,协调同学关系,又因为人缘太好,还有许多同学轮流找他求助学业上的事……詹程程即便找他,他也未必有时间。但詹程程是理解他的,陈默安努力让自己学习很好,是因为他急切地通过这一条路改变命运,而他要当班长,替老师帮班级打理的井井有条,忙的团团转也任劳任怨,不是他因为真的热情,而是因为学校每学期对“优秀干部”的奖励与补贴,他必须牢牢把握这个岗位,才能得到确保每年学校对优秀干部的补助。这或许只有几百块钱,却可能是陈默安一学期的早餐。

而现在好了,陈默安再忙也得吃饭,每天两人从教室结伴出来,出学校大门,沿着学校左边的林荫道一直往前,小道上还有其他同学,詹程程不好意思跟陈默安靠太近,两人就隔着一两步的距离,并肩走。

但即便是这样,詹程程仍是无限欢喜,秋风携着树影落在地上,沙沙作响,也将两人的身影投到地上,他的高挑她的娇小,秋色妩媚,阳光映出那少年的脸,清隽温文,仿佛能写进吟诵的诗。

少年话不多,基本上都是她在说,而更多的时候,两人谁都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并肩往前。一直等到进了小区,租的房子在五楼,而她往往爬到四楼就直喘粗气,每每这时,前头的他就会回头看她,摇头一笑,然后抓着她手腕,将她往上带,他的手坚实有力,就像很小的时候,他们在大山里奔跑,她走不动了,就喊“默安哥哥!”往往他就回身去拉她……只不过那会是牵手,现在长大了避嫌,改抓手腕。

可就算如此,詹程程还是高兴的,时光虽然流水般不停往前,世事也曾因命运变迁,但她的默安哥哥一直都在。她甚至能看懂他的眼神,他看别人时,不论对方是谁,永远都是招牌式的礼貌与温文,表面在笑,内在却没有温度,仿佛他与外人之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只有他在看自己时,眼里的笑是有温度的,柔软而暖,像四月的春风。

这边,两人默契的每天一起上学放学,而那边盛星河,却是挠破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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