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亏待了咱姑娘啊。”

与杨叔告别,再出大门,准备打车时,一辆皮卡拖着一尾巴的灰黄的尘土驶过来,在他们面前一个猛刹。

颜辞后退几步,远离那尘土飞扬,还是被呛的咳了几声。

袁俊从皮卡上跳下来,在灰尘里找人。

“人呢?”

“我说大哥,你这车能洗洗再开出门吗?”

袁俊见怪不怪。

“洗啥洗,走山路的玩意儿,再洗都是这一副埋汰相。”

待到尘雾消散一点,勉强能找到人影,袁俊又开始东张西望得找人。

“狗儿呢?这亮狗,说好这个点来给老千送行的,又迟到?”

他刚想打电话摇人,就被沈平萧给摁下了。

“亮狗一早给我打过招呼了,昨晚上一级勤务,腾不出手来。”

袁俊眉毛一抖。

“那怎么着?先上车?我送你们去火车站。”

这森林消防的皮卡,用途最多的就是钻山装货,枯枝败叶甚至还有不知名昆虫风化干瘪的尸体,掩藏在角落里,稍不留意,屁股底下就是一阵刺挠。

颜辞摘下钩在车顶,在她面前左摇右晃的一段细枝。

“袁俊,要是钟培来,你也开这车去接她吗?”

“那不能,我得向我队长老婆借那辆粉色小马宝莉车,方向盘镶全钻,那车座上,还铺着毛绒绒的粉色坐垫,平常我都不好意思坐。”

颜辞庆幸,虽然他对朋友敷衍,但他心里还是有钟培的。

袁俊也真的是百忙中抽空送行,把他两送到火车站,寒暄两句,就一脚油门风尘仆仆得溜远了。

走之前,他看向沈平萧的眼神变幻复杂,忍住叹息,只对他留了一句话。

“你若是再回瑞阳,打电话给我,我洗了车来接你。”

“老千,保重。”

一起踏过流沙河的同伴,太明白这其中所包含的欲言又止,与旁人的或恭贺、或赞赏的临别之语不同。

颜辞作为后来居上者,竟也慢慢懂得了他们之间只需眼神交换的默契。

她觉得袁俊的眼神里,混杂着太多情感,其中最深重的一层,若非要用语言来形容,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的相见,会不会就是这一生的最后一次。

而这,有朝一日,也迟早会出现在她的眼瞳里。

车站本就是个分别之地,随意一株绿植都吸饱了人在各奔东西前的无奈与不舍。

尽管这一次分别不再那么措手不及,做足了准备,可还是不够抚平心中翻涌的波涛。

沈平萧看了看颜辞订的车票。

“怎么是成都?不是说去塔克拉玛干沙漠吗?”

“没有直达,要转两趟车。”

其实她本可以更方便一点,飞到乌鲁木齐再转车,省事不少,但是她就为了能与沈平萧这样再肩并肩多坐一会儿,选了这条较麻烦的路线。

宁可自己多跑点,累点,也不想放弃这几个小时的时间。

“那样会很辛苦吧?”

“还好,像我这样的人,不就是享受旅途的嘛。”

沈平萧拿着这两张车票,一个北上,一个南下。

“九百六十万平方千米,是不是都有你的足迹?”

颜辞莞尔。

“当你只是看地图的时候,那深深浅浅标注的曲线一览无余,会让你觉得不过尔尔;但是当你脚踏在真实的土地上,一切都是鲜活的、流转的。”

“今日再也找不到昨日衰败的鲜花,明日再也寻不着今日所摄的同一片景,我的足迹不会停留土地之上,只会停留在均匀流逝的历史之中。”

沈平萧唤醒手机,调出照相,切换到自拍模式,伸手高举,让镜头完全囊括他们两个人。

“你干什么?”

咔嚓一下,一张合照生成,颜辞一脸被偷袭的猝不及防,疑惑不解的眼神,微微开启的口型,显得可爱懵懂。

颜辞是绝对绝对不相信他的拍照技术,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黑历史保存在他手机里。

沈平萧不依。

“哪里不好看了,这多可爱。”

“你拿过来,我帮你拍。”

“我觉得挺好的。”

颜辞硬抢过来,正要删除,耳边响起幽怨的声音。

“你不在的时日,我可就靠这照片作精神食粮了。”

颜辞手一顿,退出照片管理的界面,打开前置摄像头。

“过来。”

沈平萧歪着头进框,颜辞嘀咕道。

“要拍也拍得好看点。”

“长得不好看的人才需要技术来拯救,你怎么拍都好看。”

月台上,沈平萧先将颜辞送上列车,即将发车的信号高亢长鸣,他们在人来人往中,最后紧紧相拥一下。

“沈平萧,等我来找你。”

“颜辞,好好替我看看,我所守护的疆域。”

“如果你哪天觉得累了,倦了,我这里永远都给你留着位置,虽比不上外边的世界精彩,但保证能让你睡上一个好觉。”

也许他们并不顺路,但是他们以不同的方式,热爱着同样的一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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