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许轻醉和往常一样准时起床,军校生活养成了他自律的好习惯,这种习惯深入骨髓,让他受益终生。

洗漱完毕后站在镜子前,把自己扮成一个看上去未老先衰的汉子,咧嘴一笑很憨厚,然后仔细在窗户和房门上做好双重暗记。

虽然此时南京城里除了夏仲高没人知道他是潜伏者,但他必须始终保持警惕。

在南京读书两年半,除了有限几个名胜古迹,许轻醉别的地方几乎没怎么去过。

他深知熟悉战斗环境和认识对手一样重要,不然会付出代价的。

所以他要尽快在最短的时间里,熟悉这座古城的大街小巷。

许轻醉深知自己的耐力一直是短板,拉黄包车可以锻炼下肢力量和核心力量,同时也能让他更快融入这个城市的底层。

黄包车夫每天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可以获得很多信息。

有些消息对普通人来说毫无价值,但在特工那就是线索。

所以在夏仲高问他需要什么时,他列了一大张清单,其中就包括这辆黄包车,自从那天面试通过后,他每天都要去夏仲高那学习,学习结束后都要拉车跑几个小时,这相当于负重训练。

室友们都以为他每天请假是去见郭新云,对此大家也都理解,保城大战一触即发,届时每个人生死难料,此时去见心上人无可厚非。

此时的天还很黑,汤山和龙潭方向火光冲天,中日双方拉锯战的战火映红了半边天空,各种火炮拉出赤色弹迹落地爆炸,大地晃动。

一切布置妥当,许轻醉迈着轻快的步伐,拉着车一路小跑跑出居民区,过了一个三岔路口左转,沿着路一直昨夜被炸的第五电厂方向跑去,这才发现很多同行已经拉到客人,一个个帽子歪戴,敞开棉袄,跑的热火朝天。

东方发白只是在一瞬间,城市一下子就变得明亮起来。

许轻醉在一个四岔路口刚转弯,就看见在小河边的一棵歪脖树下靠着一具尸体,周边有十几个人在指指点点,多是早起的老年人。

南京城里每天都有市民被鬼子的轰炸机扔下的炸弹炸死,死相都很血腥难看,看多了的人们对死尸已不再如之前那样恐惧。

许轻醉拉着车子上前,见这具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牌子,写着五个血淋淋的大字:汉奸的下场。

落款:红党锄奸队。

尸体是一个中年男子,喉咙被利刃切开,几乎离开脖子,头歪在左肩上,刀口处很整齐,脖颈处还有血水顺着指尖滴在地面,形成一个小血洼。

许轻醉判断该男子的死亡时间不长,从尸体四周以及树干上的雪上没有喷血的痕迹来看,这里不是凶杀第一现场,应该是死后被移尸至此,但凶杀现场肯定离这里不远,不然这大冬天的血迹早已凝固。

有可能杀汉奸的现场就在林子深处,红党锄奸队杀了这个狗汉奸后移尸至这里,让路人看见汉奸的下场,也能起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死者除了致命伤口外身上没有打斗痕迹,应该是被一击致命。有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认识的人杀死,当然也不能排除被偷袭。

从死者外貌来看,不像是体力劳动者。

围观者渐多,许轻醉从人群里退了出来,掏出烟叶包和事先裁好的旧报纸条,捏着劣质烟丝放在纸条上,沾着口水娴熟地卷成一根烟点燃,然后舒坦地坐在车把上,敞开棉袄装作休息,伸手压低帽沿,眯着眼观看人群。

他认为锄奸者很有可能就在人群里,或者在这附近没有离开,等围观的人多了再走出来,混在人群里查看是否有汉奸的同党出现。

他很好奇,红党锄奸人长什么样子。

同学们私下经常谈论红党,有人说,红党都是些用特殊材料做成的爱国者。

也有人说红党有信仰,成员们意志坚定,在民族大义面前,不是那些只会逃跑的国党精英们能比的。

也有人说红党消极抗日,扰乱抗日,真正能救国的只有国党。

对于各种言论,许轻醉都保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他对红党了解甚少,不能人云亦云。

但经过他在下关码头的所见所闻,他对国党开始有些失望。

他现在甚至有些迷茫,到底谁能救中国?

自从日军攻城,每天南京城里都有一些重要的军事设施,在敌特和汉奸的引导下,被鬼子的战机手术刀般轰炸、摧毁,人们恨透了汉奸,此时有人朝尸体吐唾沫,还有人躲在人群里朝尸体扔石头和垃圾。

围观者越来越多,人人咒骂汉奸死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又过了一会,两名姗姗来迟的警察手持警棍,吹着哨子,大呼小叫的慢步而来。

两名咋咋呼呼的警察刚到,许轻醉就看见一个头戴被洗得有点发白的黑色鸭舌帽的中年男子缩着脖子,双手拢在厚厚的棉袄衣袖里,从人群里退出,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

直觉告诉许轻醉,这个鸭舌帽男人有问题。

难道此人是红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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