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人在医院急诊部,打着吊瓶,喉咙干痒,脖颈处的皮肤都破了皮,涂抹了碘伏,手一碰,有些生疼。
孔爸爸坐在翎上身侧,半眯着眼要睡着了。
翎上看着爸爸的模样,忽然哭了出来,在想着,原来她的爸爸不是没用的人,是她的爸爸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听到抽泣声,孔爸爸立即清醒过来,心急的查看女儿,为她抹泪,心疼的数落她,“你说说你嘛,有啥想不开的?干嘛要寻死呢?哎呀,爸爸要是晚来一步——”
孔爸爸哽咽了下,“——咱们爷俩再见不到了,幸好啊,幸好,老天爷让我病一场,还能换来我女儿的命,值个了。”
父女二人相对痛哭着,仿佛渡了一劫,翎上哭到一半,才想起问孔爸,“你病一场?什么病?”
孔爸爸最近身体不舒服,便去医院瞧了瞧,发现是结肠处发生病变,有癌变前兆,需要做个小手术,手术说小不小,虽然是微创,但需要身边有人,能照料几日。
思来想去,他舍不得花钱请护工,便想起来孔翎上这么个便宜女儿,电话打不通,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了孟长安,女儿住在哪里。
也好在孟长安把房子密码告诉了孔爸爸。
不然...这世界怕是再无孔翎上。
孔翎上因为当时吊的很紧,嗓子沙哑,整个人死过一次,满身无力和颓丧气。
孔爸爸第二天陪她回了家,说什么都不允许她自己一个人待着,不断开导她,“你要这么想,爸爸还有个二手书店,你以后去帮忙,安心呐,哪有活不下去的人呢,最差,还有爸在呢。”
翎上心中感动,想不到自己活到三十多岁,才得到了父亲的爱与关照。
心底有些唏嘘。
孔爸爸的出现暂时平复了翎上的情绪,她要父亲尽快去手术,自己可以照顾他。
父女俩暂时住到了一起去。
孔翎上对爸爸照顾的很仔细,手术后,孔爸爸前几日只能喝汤,她便变着花样的做汤喝,
她做过厨子,手艺不差,孔爸爸对味道很满意。
可恰恰也是这手艺,让他发怒。
连续喝了两周热汤,孔爸爸恢复的慢,心里有些矫情,熬不下去了,要翎上做点饭菜来,
可他年纪不小,复原力不大好,去医院复查时医生建议还是要喝汤养养,孔爸心底存着侥幸,孔翎上也挨不住父亲的软磨硬泡,便做了顿清淡的饭菜。
然后让孔爸爸出现了排便不顺的情况,闹得他浑身难受,而后任凭孔翎上再怎么做汤,都无济于事,不得不再跑医院。
或许是病痛糟心,或许是两次遭罪让孔爸爸把这些愤怒埋怨到了翎上头上。
回家路上,他一直数落女儿,说既然是她照顾自己,就应该看住他的,管住他的嘴,不然也没必要遭两遍罪,他说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要死了一样。
“不会,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孔翎上本想忍忍算了,
“长命什么?!你也不看看我瘦成什么样子了!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我这个岁数,死的人最多!”
孔爸爸越说越气,竟然在到了家楼下时,伸手推了下坚持闭嘴不搭茬,始终沉默的翎上一把,“你是聋了吗!我跟你说话呢!”
孔翎上火气一下子被拱起来,指着孔爸爸喊,“你自己嘴馋还赖到我头上?!活该你遭两遍罪!”
孔爸爸的脾气也涌上,抬起拳头给了孔翎上一拳,把她瞬间打倒在地。
把女儿打趴下后,似乎还不够解气,孔爸并没停手,反而骑在了翎上身上,呼她巴掌,“反了天了,你还敢骂你老子?!”
孔爸年纪虽大,却是男人,让孔翎上毫无反击力,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挨打。
她的亲爸爸下手这么重,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挨打时她看着孔爸爸狰狞的脸庞,仿佛看到了曾经骑在萧大爷身上殴打他的自己。
孔翎上顷刻恍然,
原来,她跟她的爸爸是这么相像,连下手的角度都一模一样,都喜欢把人打倒在地,占了上风后,再去死死的打。
他们是亲父女,她果然继承了与他一样的脾气。
好在小区内巡逻保安及时把疯狂的孔爸爸拽走。
孔翎上爬起来,发抖的擦去唇边血迹,委屈不已,抹着眼泪跑上楼,把孔爸爸所有的杂物从楼上扔了下来,很快修改了门锁密码,她再不要伺候他,再不要做便宜保姆。
楼下的孔爸爸被保安拦着,才没再出手,他自己也因为刚刚的行径,导致结肠处小腹疼痛难忍,被紧急送医。
孔翎上不得不跟着去医院,她跟护士几次声明,自己跟那个男人没关系了,他以后爱找谁找谁去!
闹得最后,孟长安被医生叫了过去,尽管她非常不情愿,但还是去了。
她到了医院之后,给孔爸爸好一通骂,孔翎上才听清,原来孟长安当年与孔爸爸离婚的理由,便是他家暴。
孔爸爸脾气很大,结婚后时常殴打孟长安,后来还殴打了不满一岁的翎上,只因幼儿频繁哭闹,闹得他心烦,便对幼小的女儿动手,孟长安对此忍无可忍,这才与他离了婚。
没人想得到,尽管翎上与父亲常年不在一起,可他们却越来越像,若不是断了手腕,孔翎上直觉自己一定会在某一天,打死人,落得偿命下场。
她有这样的爸爸,所有她才有这样的人生。
早知道如此,还不如那天死掉的好,
老天有眼,让暴力狂的女儿断了手腕,翎上一路上腹诽,苦笑着,漫不经心的走在马路上,她没有目的地,她哪里都回不去了,没有前路,她又迷失了。
翎上在路边大排档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想醉死街头,就在她满腹怨念之时,耳边忽然想起了对面街头歌手的歌声。
听着听着,翎上抹了把伤心泪。
而后她拎着酒瓶,脚下晃晃悠悠地走向对面卖唱的那个小哥,
小哥见她气势汹汹的过来,还以为这个女酒鬼要打他,下意识缩了下,才见翎上抬起手,直接夺走了他的麦克。
然后她摔碎了酒瓶,脑子里转了几秒,所有的悲痛涌了出来,情绪在怂恿她做点什么,她需要一个出口,想了半晌,晕乎乎的她唱起民谣来: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
因为心里早已荒芜人烟,
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
....
唱着唱着,她的歌声引来了好些路人,注目让她有了些许自信,发挥的也更为从容。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外婆李慧芳也站在人群中,伸手要去抓,外婆的人影便消失了,原来是幻觉啊。
翎上仰头望着夜空,这满空的漆黑也是幻觉吗?
老家的星空与庆城的星空,该是一样的吧。
她的歌声不知不觉变换了,想起外婆身上的气味,想起来庆城后的委屈,忽而泪水汹涌,唱起了外婆桥:
摇呀摇,摇呀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
一只馒头,一块糕,
摇呀摇摇呀摇,
摇到外婆桥....
我的外婆,你到底在哪里呢....你来救救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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