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到热火朝天,七八个一次能容纳五十块左右的砖同时烧制的小砖窑,一齐发出热浪的山谷“工地”。
祁连楞了一下,这场面真像自己还在四川川西上门给山村人家看马病时,撞见对方在自烧土砖准备修院墙。
“主上!您一个人去什么地方了?这周围可是还有鼍龙蛇虫出没。南宫!你身为阍卫,如今寸步不离地保护主上就是你最大的职责,尔婢擅离职守,倘若主上出了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
焦急地迎上来的易老头,明面上是斥责南宫,但是眼神却是盯着祁连不放。
知道自己这次是有错在先的祁连,也不再犟什么了,虽然还在纠结自己实验出来的水泥技术怎么想办法先毫不声张地试用一下效果,但嘴上先稳住易老头这些聪明人却总是必要的。
“勿咎南宫,但步余马,不欲众伴,朕知所过矣,将改之。”祁连故作忧虑之后刚刚散心回来的样子。
谁知道祁连的话就像是触发了易老头什么关键词一样,他略一顿首反问道,“《语》曰,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自旬日前,洪流大崩以来,主上夙夜忧叹,老臣等亦是眼观心记,为主奔波,不敢稍歇,然则主上今日脱身自遁,难道是觉得我等才能短浅、不能依赖吗?如是,臣等但请自戕;若否,主上自当勉力改之。”
没想到这么件小事又被冲头暗骂一顿的祁连,本来也有些对易老头小题大做有些恼火,想要回骂,但是看了看面色犹豫的柳鞅,倒反而冷静下来了。
再去看易老头时,后者给了一个微微的点头,祁连就知道,易老头其实也不完全是冲自己,而是又给祁连一个展示的机会。
于是,祁连领情地扶起易老头,态度诚恳地抓着他的手,同时看向柳鞅道,“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朕年幼无知,未曾一日治政,昔日尝托付伯流和逸尘时时归正,今日敢不受教!朕亦尝闻先君教诲,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今后君臣之日久,然不可以我亲而忘谏,凡语朕失,畅所欲言。”
“诺!”
易老头及时地捧哏应诺托起祁连的形象,脸上还带着对祁连那一套三镜之言的兴奋。
而祁连也不差事地几步上前抓住正为祁连刚才所言震惊的柳鞅,语重心长地说道,“日后也要多仰赖卿家了。”
“未敢!主上之开明,鞅所未闻,古之汤武,诚如是哉!自当尽心竭力,以报君恩。”柳鞅愣愣退了半步稽首对道。
“如此甚好,不知柳子今日检此断谷之地土,可有心得?”祁连顺势揭过话题问道。
“正欲与主上分说,此地…”
“嘎嘅咯咯”远处的一处小砖窑传出了类似崩裂的巨响,打断了柳鞅的汇报。
“柳子稍待,且等朕去处置一下彼处杂务,若迁延太久,卿可与易子先回洞中且住。”祁连说罢就要离开。
谁知柳鞅轻拉住祁连衣袖道,“主上,如今人手稀缺,臣亦可为主上分忧,还请…”
但是祁连却不答应道,“卿本大国农正,显贵实务之官,朕用卿才,急于稼穑,何敢劳于百工贱事,岂不是明珠暗投,使人嘲笑,况且卿不日即将往说封山,自当养精蓄锐,且回,朕去去再来。”
这次又被祁连秀了一把谈吐关爱的柳鞅下巴都没来得及合拢,自然只能目送祁连离开。
待到祁连专注得投身于那边的砖窑事物时,还没从祁连蜜糖般的话语中缓过劲来的柳鞅下意识地对着易川嘟囔了一句,“主上真止幼学之年(十岁),此番谈吐出言成章,天才之智,世所罕见。莫非易子所说赤龙之事…”
“柳子且住,神鬼之事,敬不可宣。吾但愿问,柳子以为这等主君可以成事,还于旧都吗?”易老头骄傲地问道。
柳鞅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沉思片刻之后,喜笑颜开地说道,“以此枭智、若谷胸怀,天下何处去不得,鞅飘零半生,始奉明主,幸甚至哉!吾欲再探周边地土形势,不使人笑吾攀附成名。”
“哈哈哈!柳子妙人!同去!同去!”易老头于是和柳鞅并肩而行,再去周围察看不提。
……
砖窑没有大问题,只是因为持续不断的火焰把里面的那堆泥砖烧成了红热结晶状,而外层做框架的泥砖因为只有一面受热,有了内外温差,自身却又还没完全陶瓷化,所以有些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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