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两只酒盅就已经摆上了,还添了一道炒盐豆,这也是一道不错的下酒菜。

翁婿两人就这么在拐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周林率先举起酒盅,

“爹,我先敬您!

不过我酒量不好您是知道的,只能陪您慢慢喝啊!”

“好,先喝一个!”

秀云爹也跟着举起酒盅,滋溜一下就把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就放下酒盅,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进嘴里,原先还有一点点皱着的眉头,就慢慢舒展开了,

“行,就慢慢喝,咱爷儿俩也好好说说话。”

见他如此说,周林就松了口气。

现在是夏天,米酒开了封就容易酸,所以秀云爹在这个季节是不喝米酒的,要么喝糯米陈,要么就喝吊烧酒。

不过糯米陈的原料是糯米,相对会贵一点,所以他一般都是喝的吊烧酒。

这个酒是经过蒸馏提纯而制成的,度数很高。

周林不太能喝,如果是这个酒的话,他的量最大也只有二两,二两喝完,他基本也就趴下了。

秀云爹喝完一盅,他跟着抿了一口就把酒盅放下了,然后很积极地给岳父把酒满上,

“这些日子我不家,秀云多亏您二老照应了,我再敬您一回!”

“好,再喝一个!”

秀云爹一仰脖,又喝完了一盅。

喝完了也不用周林动手,他直接拿起酒瓶就给自己斟满了。

放下酒瓶,他正了正脸,问道,

“林子,刚才爹那么说你,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的,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到,现在日子还很紧巴,铺张浪费是要不得的!”

周林自然是乖乖承认自己的错误。

谁料,秀云爹却眉毛一扬,

“你小子又说错了,不是因为现在日子紧巴,才不能浪费,而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浪费,明白吗?”

“明白,明白!”

这话自然是没错的,周林自然又是点头如捣蒜。

不过,秀云爹的话还没说完,

“孩子,你也别怪我啰嗦,这粮食啊,就是我们的命根子。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没过过真正的苦日子,你知道以前碰到灾荒的时候,我们这边饿死过多少人吗?

远的不说,我有个小姑姑,只比我大七岁,她就是活生生饿死的。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四六年,鬼子已经被打跑两年多了,可老百姓的日子还是没有好起来,依旧难得很。

好那年夏天又发了洪水,那一季的水稻全被冲毁了,可以说一粒稻子都没收得上来。

我们家是佃农,种的是人家地主的田,哪怕一粒米的收成都没,人家地主的租子是一斤都不能少的。

我爷没办法,只能四处去借,可那个时候谁家都难。

家里所有的口粮全被地主搜走了,还倒欠很多,一直到解放的时候都没还清。

在我印象中,那之后的两年,我们家天天都全是喝的稀粥。

哪里是稀粥啊,就是米汤,好的时候,一锅水里还能放上一小把米,另外再放一点杂粮野菜。

差的时候,连一粒米都没,杂粮也不敢放多的,全都放野菜,不饿到那个份上,咽都咽不下云。

这样吃个一两天还行,我们整整吃了两年。

我是个小子,身子骨壮实,还能扛,可我小姑姑从小身体就有些差,最后就没能扛得过来。

要是她再多撑个半年,撑到四八年,撑到咱们这边解放了就好了。”

说到这里,秀云爹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然后又深呼吸了一下,平复情绪后,他又继续说道,

“你们别看咱们这一片儿现在沟是沟,渠是渠的,每隔个一两里地就有一条河,河跟河之间大多还相通,夏天的时候下再大的雨也不用怕。

这些都是五十年代的时候,我们这些庄稼汉子,用铁锹一点点挖出来的。

再看咱们现在种的那些地,那也是我们老百姓一点点用土给整平的。

刚解放的时候,这一片儿的地压根就不能看,上面的肥土全被大水给冲掉了,是我们平整以后,又养了这么些年,才把地重新给养肥了。

孩子,现在的好日子,来得确实是不容易,能不饿肚子,这可是过去老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刚才周林还觉得岳父有些小题大作。

毕竟现在宋家跟自家别的不说,粮食这块儿还真不算缺,宋家是全员挣工分,自家也是,而自己还另外有补贴。

在整个八队,这条件也算是中上了。

可听了岳父的这一番话后,他还是挺受震动的。

岳父有句话说得没错,他们这些人,确实没有真正尝过饥饿的滋味。

吃不饱饭,跟没有饭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于是,他也变得正色起来,郑重其事的跟岳父下了保证,

“爹,您放心,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了,以后一定会跟您学习,精打细算着过日子,这样我们的日子才能来越红火的。”

精打细算这四个字简直说到了秀云爹的心里,他开心地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又举起了酒盅,

“好,好,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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