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低着头,四肢百骸似有热浪侵袭,他难受得不想说话。摆摆手表示没什么,正欲躺下,却被傅驰扳着肩膀不得动弹。

“陈再刚才打电话过来了,你猜他那位何小姐说了什么?”

说什么?什么何小姐?陈再是谁?

晏淮不清楚,他只想躺下。

“为什么要推她?”

他知道了……所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晏淮骤然清醒,心想依照他和陈再的关系,应该不会包庇自己吧?

“晏淮,你想到什么理由了吗?”

不,他会包庇,不然为什么这么问呢?他要是重情重义的话,自己早在那个电话打过来之前就被扔到陈再那里谢罪去了……

但你为什么包庇呢?

晏淮虚弱地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傅驰好像整个人都站在雾里似的,但一双眼睛深邃而有神,像幽静的深海。

“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句夸奖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傅驰愣了愣。

晏淮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体周围堆砌着柔软的被子,灯光均匀地包裹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皮肤被映照得白皙透亮,却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很柔软,很脆弱。

鬼使神差的,傅驰竟上了手。晏淮一动不动,任他的手掌抚上脸颊,甚至一句话也没说,眼都没眨。

“我不想去道歉。”他说。

“为什么?”傅驰问。

晏淮没有立刻回答,他垂下脑袋思索了片刻才嘀咕般说出理由——“我不喜欢她。”

一个很幼稚的理由,只有读幼儿园的小孩子才会拿这种理由来搪塞人。

生个病,心智都降了十几岁。

傅驰动了动手指,搓了几下他脸上新长的肉,同样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看着比刚来的时候胖了点。”

晏淮平静地看着他,傅驰竟从那黑漆漆的眼睛中读取到了一点不悦,于是松了手,继而问道:“为什么不喜欢,是以前读书时候的事吗?”

“我只是报复她,不是刻意针对她。”

有些人在生病时格外脆弱,傅驰现在很相信这一点。

这小屁孩平时闷不做声的,只有问他事情时才知道开口说话,其他时候决不主动。换做别人,这就叫无趣;但他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那就是安静。

晏淮心里有事,身体也不舒服,不能躺下就只能低头盯着被子,傅驰抓着他手臂晃一下他就动一下,模样又乖又巧,叫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高颜值所得到的包容性是很高的。

譬如晏淮此刻一直迟疑不决不愿道明原因,傅驰也没有半点不耐的迹象,依然好脾气地陪着。

“初中的时候,何苗带头霸凌过我……”

傅驰“嗯”了一声,示意他可以继续说。

他今年才二十不到,离初中毕业只过了四五年而已,那时的记忆还算清晰;但生病了脑子有些混沌,说得断断续续的。

怎么说也是个病号,傅驰不和他计较这些,也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要照顾着点病人了——他记着人刚刚做梦时出了一身的冷汗还没干,于是拿了条干毛巾过来,边撩起衣服替他擦汗边应他的话。

晏淮声音极轻地陈述了一些他的初中往事,说何苗这个人两面三刀,眼高于顶;说那个学校的老师除了教学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说班上的人形形色色杂如调色盘……

不过晏淮的讨厌也是讲道理的,没有一杆子打沉所有的东西,他承认何苗的确有几分本事,出身贫寒但勤奋刻苦,各方面的优秀都实至名归。

他只讨厌这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仇富心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叫人一见就生厌。无论过去多久,他都想不通何苗那点自命不凡的底气来自哪里。

她什么都没有,却总喜欢在家世显赫的人面前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甚至用不可一世的目光去审视所有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罢了。”这是何苗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两人躺了下来,傅驰问他,为什么会被针对。

晏淮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脸颊无意识地蹭了下他坚硬的肩头,说自己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

他被捉弄过,被开过很过分的玩笑,被骂过也被打过……他是当事人,身在漩涡的最中心,却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那些不公平的待遇,时隔多年也想不通。

“生活又不是试卷,不会事事都有原因和答案的……”晏淮无所谓地说。

他是真的无所谓了,那些能说得出口的过往,其实和别的苦难比起来,根本就是不痛不痒的东西,没有什么再好纠结的。

傅驰又问他怎么不告诉家里人。

晏淮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累得直打架,对方问完好几秒后他才想起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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