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儿～”
“轻点，轻点。”
“六子，你个臭小子仔细了些。”
杨乃武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耐道。
他的左手手臂上的白布被缓缓揭开，燎起的鲜红火泡正在消弭，一只纤细的巴掌正在给他上药。
杨乃武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边上一小厮儿正埋着头给他拆绷带，涂抹药膏。
这里是永宁医馆。
杨乃武与赤脊客都被安置于此，一左一右两个房间，正好成为这对难兄难弟的病房。
“爷，您可是帮里的大英雄，这点痛，对您来说算甚？再说，您那招身披流火的打法，在小的们眼里简直如同火神官降世，威猛无比啊。”
六子头也不抬拍马道。
“你他妈说得轻巧，换你试试。”
杨乃武咧了咧嘴，笑骂了这小子一句。
既然是西堂新晋的管事，没点手下怎么行，天理教给他配了两个老人。
一个是铜章老幺六子，另外一个叫小五，算是新提拔起来的巡风。
这两小家伙手下各自还有三五人，不过，杨乃武平时做事与他俩对接，就足够了。
“小五那边怎么样？”
杨乃武倏地问道。
巡风小五被杨乃武派出办事情去了，之前鬼魂徐三索要三十两的银钱，以及要帮其做个收敛，看在拳谱的份上，杨乃武这头专门派人去处理这事儿。
巡风小五为人老练，而且也不是个拎不清的主儿，三十两银子虽重，却绝没必要坏了自己的前程。
杨乃武倒也不怕他贪墨。
本来为徐三敛棺这事儿早就该做了，只是杨乃武这头事情太多太杂，自己都疲于奔命，中途也一直没怎么休息过，所以才拖到现在。
“爷，您放心五哥出马，事情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六子嘻笑道。
这小厮算是帮派里难得长得白净的，说话做事儿，也还算讨喜。
杨乃武微微颔首，待整条胳膊上药完毕，重新包扎好，他蓦地起身。
“爷，您这是……”
六子问道。
“走，咱去看看老朋友。”
说完，杨乃武推开了医馆的门，永宁医馆在这片地区也算是小有名气，每天会接待许多断手断脚的帮派人士。
刷了白粉的墙壁，涂抹了消毒水的房间。
整个医馆大抵有五六间病房，专门还配了一些女人来照料，算是洋务下的产物之一。
医馆的格局仿的是福州府永春直隶州西医医馆。
福州府那边的知府马新贻，调任总督，三年前被刺身亡。
此人在死前有一段时期，被朝廷大力表彰，兴旷建厂，治理军务，又有军功，上任不久，还上书朝廷免除百姓未交的赋税……兴许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要害，遭了劫难。
不过，马新贻提倡的洋务西化还是有很大一批受众。
而这当中又以建立规模化，正式化的西洋医馆被朝廷大力表彰过。
所以，全国各地，都兴起了这种有别于坐馆大夫上门行医的医馆模式，就连嘉兴这一片也不例外。
小小一个嘉兴府，前后建立了三座医馆。
永宁医馆属于南边的一座，在天理教直辖范围之内。
……
病床上赤脊客脸色苍白，耷拉着眼皮，眉头说不出是愁苦，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怎么焉了吧唧的，没血气了？”
杨乃武抽了根条凳一屁股坐下，顺势拿起旁边的白梨咬了一口。
“干嘛来看我，是觉得我废了吗？”
赤脊客反问，火气还蛮大。
他左脚脚掌齐根而断，往后只能杵着拐生活，某种程度而言，永远没法报身上的血海深仇。
“看来是废了，你的仇报了吗？”
杨乃武重重咬了一口梨，故意刺激对方。
其实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想着跑这个屋子来坐一坐，大抵是同病相怜？
心生怜悯？
又或是从赤脊客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
他们都是对世道不公，尤为憎恶的人儿啊。
凭什么，麻绳偏挑细处断，厄运偏捡苦命人？
凭什么！
凭什么弱者就不能逆袭，凭什么！弱者就不能向命运挥刀！啊！
咯嘣。
赤脊客咬得牙齿作响。
“给我！”
赤脊客恶狠狠道。
杨乃武把咬了两口的大白梨丢了过去，赤脊客蓦地伸手一探，捏住，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汁水四溅，不像是为了吃，更多是发泄心头怨恨。
“多吃水果，补充维C好得比较快，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杨乃武随口道，目光却尤为阴沉。
他与赤脊客一个站在一个躺在，站在的全身裹满绷带，躺着的，绷带倒是很少，只有一处密密匝匝，那就是断裂的脚踝。
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儿啊。
“怎么打算？”
杨乃武又问。
他主要是想看看红旗四爷对赤脊客的安排。
如果是利用了就破布一般丢掉，那他后面可就得多防着几手，如果处置还算得当，红旗四爷想上位，下注，他跟了。
“四爷，四爷让我去做护印，学法术，走神道一脉，还有机会，不过，会很难！”
大白梨咬完，连渣子都给吞入腹中，赤脊客精神好了许多，慢吞吞地说着。
“还行。”
杨乃武点了点头，心下放宽些许。
“至少是条路子。”
蓦地，他又补充道。
“对，再苦也练，不死总能出头！”
赤脊客斩钉截铁道。
杨乃武想了想，刚要张口。
赤脊客好似看穿了他的想法，提点道：“定神，出壳，驱物，阴神采煞。定神与出壳，只能捉弄普通人，血气旺盛一些的武夫都得避开走。等到了驱物境界，四大练基本都能一战，具体的成果，得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驱物有强有弱。弱者的念头不一定能够提起一根绣花针，强者的话，驭剑杀人，隔空操控弩箭，也不再话下。至于采煞阴神，是极为高深的境界，我也表述不清楚，反正若是能成就阴神，就算我杀不尽天下恶人，也能除掉大半。”
“这样啊。”
杨乃武心中逐渐有数。
他一直知道这个世界，武道与道法并存，不然就不会出现徐三一流的鬼魂，埋藏墓园的血孽。
武道方面他逐渐摸到了火门，但是对于道术方面，杨乃武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虽然有词缀助力，可就算修行【影子戏法】的时候，他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今日得蒙点拨，算是多了一些念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是要争取武道，神道两手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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