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知道什么叫“伏酱”么。”夏四爷一口汤顺下去,顺口问道。

杨谚自然是知道的,还是这一世新长的知识,《随园食单》里有一句“善烹调者,酱用伏酱,先尝甘否;油用香油,须审生熟;酒用酒酿,应去糟粕;醋用米醋,须求清例。”

就这一句话,卢园硬是足足讲了一天,给他细细讲了伏酱、香油、酒酿、米醋里的门道儿,甚至于卢园让他来灶温,就是为了过来尝伏酱的。

但眼看夏四爷表达欲爆棚,杨谚自然不会充大头,便摇了摇头,口称不知。

夏四爷便显摆道:“这伏酱可是讲究的很,春分的时候开始泡酱黄子,然后屡续烙白面火烧,随烙随泡,再放大盐,让它发酵。”这算不得什么秘方儿,但要不是真吃主,谁也不会来了解一道调味品的制作过程。

“伏酱伏酱,重点就在那么一个‘伏’字,天气一暖就得开始晒,尤其是三伏天,一边晒还得用酱耙子翻打,天越热越要翻打,为的就是让酱晒足了太阳,等到立秋之后,就不再放原料了,但还得继续晒,一直到金红色儿就算是成了,再到约么秋分的时候,用拐磨磨酱,一用就是一整年呐。”夏四爷绘声绘色“张牙舞爪”,好像他就在拿着酱耙子打酱,用拐磨在磨酱。

说罢,他又拿着自己筷子的另一头沾了下杨谚碗边的酱,尝了一下认可道:“的确是新酱,比老酱香。”

杨谚不禁刮目相看,这位夏四爷说的制酱过程几乎和卢园说的一样,不过卢园还着重强调了一下防污染,主要是防苍蝇和雨水,白天要用冷布防蝇罩,晚上或雨天要用石板缸盖盖严,一旦污染、生蛆,酱就废了。

“您是这个。”杨谚挑起大拇指夸道,夏四爷对美食是真爱啊。

“害,你爱听不烦我絮叨就成。”夏四爷笑着端起碗,看得出来讲述这些知识也让他很满足。

稀哩吐噜扒完最后一口,夏四爷又道:“我跟你说,整個儿四九城想吃伏酱也就这了,其他的都是特么烤酱糊弄人呢。”

说着他似乎来了火儿,气道:“还有那个汪元昌,现在丫的就认钱,根本没法喝,还特么得去德一茶庄。”

这里说的汪元昌不是个人名,而是茶庄,在四九城也是数得着的茶庄了,只是越来越不好好经营了,等到明年就歇业了。

饭后周大爷又送来洗漱用水、牙签儿,还有槟榔、豆蔻自由选用,这是为了消除口气的,杨谚选的豆蔻,气味有些像樟木和龙脑气,微微有些辛辣。

夏四爷则是大口嚼起来槟榔,杨谚心有顾忌,两世了还没尝过槟榔什么味道呢。

夏四爷看杨谚一直盯着槟榔,便推荐道:“没吃过?尝尝啊。”

杨谚连忙摇头,他不知道有关槟榔的那些报道是真实的,还是三人成虎,他也懒得分辨,干脆不碰就是了。

“你小子不会享受,前清那阵琼州府来人到京城上供南珠,人家吃的都是新鲜的槟榔,不像这个跟树根似的。”吃饱了喝足了自然是要吹一吹的,夏四爷有一点好,他不碰酒,又或者说人家必须是要到“大酒缸”喝的。

用他的话说,吃饭喝酒是既享受不到饭菜的美味,又享受不到酒的醇厚,两样在嘴里互拌、打仗,在胃里也不相安。

“新鲜的槟榔?是啥样的。”杨谚吃了人家的水晶肉,当会儿捧哏的不亏。

“跟那个大青枣差不多,嘿,吃法还有讲究呢,把槟榔对半打开,用他们那的树叶卷了,抹点贝壳粉放嘴里嚼,嚼出来的水儿还能变色呢。”夏四爷的确是有见识,这个一般人可不知道。

杨谚之前有同学是浙江的,用这种方式嚼过槟榔,他还了解过,夏四爷说的树叶其实叫蒌叶,据同学说是辣辣的味道。

“福子过来算账。”夏四爷冲周大爷孙子喊道。

朴华无实的名字,周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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