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座号的舰桥几乎空无一人。一如既往的无数个日夜,戈兰达瑞斯之王在他的御座之上端坐,没有血肉的金属手指敲击着朴素的铁色扶手。一如既往的无数个日夜,维狄欧索在沉思。数十条电缆自他身后如同蛇般游荡而出,各自连上沉思者,而这些沉思者又各自拉出数十条线缆,钻入墙壁,联想这条庞大战舰的每一个神经节。整个战舰世界数千台沉思者的数据奔涌而来,在这位钢铁勇士的战帮之主颅中汇聚。
他看起来并不威严如山,他看起来甚至并不像一个活物。戈兰达瑞斯之王的紫色双眸中倒映出数据的河流,缓缓流淌,寂静无声,数字和线条在他的脑海中无声地构筑。他空洞的目光扫过同样空荡荡的舰桥。这里不需要船员,不需要舰长和舵手,基座号就是维狄欧索肢体的延伸,是他意志的奴仆。他高踞王座之上,死气沉沉,寸步不动,但思维早已笼罩星空。
而他寥寥无几的朝臣在王座之下等待。玛尔哥,维狄欧索的战争铁匠卫队领袖,首席不锈者。他身披古老的暴君式终结者铠甲,这身遗物重甲聆听过奥林匹亚和泰拉的悲鸣,而一个世纪前在戈兰达瑞斯的鲜血则将它的头盔漆成鲜红。在他的身旁是莎曼塔,来自哈措尔次星——一颗属于破神者泰坦军团的要塞世界,近乎狂热的信仰着佩图拉博的权威——的机械教贤者。女贤者几乎毫无生息的站立着,与她的主君同样悄无声息,仿佛死物,她甚至没有呼吸,全身上下唯一的声响是随着信号灯闪烁的滴滴,意味着她正在与王座上的主君传递着信号。
舰桥沉默无言,而银河在计算中逐渐被赋予虚拟的形体。终结者玛尔哥不耐烦地动了动,他看不见他主君的世界,在此的漫长等待只能依靠毅力和纪律支撑。
最终,维狄欧索微微抬起了头,他眼中的数据流速缓慢下来,紫瞳中的目光多出了些许人性。
“他们坚守阵地。”维狄欧索通过喉中的扩音器说道。
“尽管他们是多恩之子,但这依然在计算之外。”莎曼塔说道,“这颗星球是帝国的圣地世界,然而并没有不可放弃的理由,黑色圣堂获得增援的几率小于千分之四点四。一个明智的指挥官在这种情况下有74.36%的几率选择撤退。”
“我没在说黑色圣堂。”维狄欧索说,他依然在沉思,手指撑着歪着的头颅,“我在说怀言者,他们坚守自己的阵地。”
“他们的阵地远在星系边缘,距离圣莫瑞甘27亿公里。”莎曼塔说,“在尸皇走狗的探测范围之外。”
“他们躲躲藏藏。”维狄欧索沉吟道,“奇特。”
“就我对一百年前历史的回顾来看,亚撒尔·塔尔并非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莎曼塔直言不讳,“我就此联系猩红使徒,他表示自己正在等待赐福和许可,如果我们难以等待,可以先一步进攻。”
“谁的赐福和许可?”
“洛——”莎曼塔开口到一半改了口,“——西卡鲁斯。”
维狄欧索抬头瞟了一眼自己的女贤者。
“你不必恐惧于洛嘉·奥瑞利安。”戈兰达瑞斯之王放缓了语气,“你在钢铁勇士的保护之下。”
“致以感谢,吾主。”莎曼塔清了清他不存在的嗓子,“但威胁客观存在。亚撒尔·塔尔真的有来自西卡鲁斯的馈赠,而来自梅德林加德的目光则相形见拙。”
她直言不讳,戈兰达瑞斯之王的目光黯淡下去。维狄欧索几乎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他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狠狠敲击着钢铁护手。
“我的父亲对我们……有所期待。”维狄欧索斟酌着用词,“我们不是怀言者,钢铁不需要熏香和祈祷。”
“我同意。”说话的是玛尔哥,首席不锈者低声应答,“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进攻?怀言者做什么与我们无关。”
莎曼塔哼了一声。
“尊敬的首席不锈者。”莎曼塔轻蔑地说,“让我用一个血肉生物习惯的方式向你解释。作为一个钢铁勇士,你肯定读过你们在永恒之墙的历史:战争铁匠克罗格以奴隶的大军作为第一波攻势冲击帝国之拳的防线,钢铁勇士紧随其后。双方都很满意,大家都觉得自己赢了,钢铁勇士击破了空港,而帝国之拳在一场必败的战争中杀死了无数异端。”
“只有奴隶们输掉了战争。”莎曼塔说,“两百万人死在帝国之拳的炮火下,而他们无缘那所谓胜利的荣誉。”
终结者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
“你是说,我们就像是那些奴隶?”
“你依然具备少许理解能力。”莎曼塔摇摇头,“数据无法展示怀言者目的如何,我也同样缺乏“礼赞”号上发生何事的信息。但加入这场战争并不符合最优计算,更不应该由我们冲锋在前。”
“但我们并非奴隶,他们也并非钢铁勇士。”终结者看向自己的主君,维狄欧索依然沉思,数据流在紫光中闪现,“为什么我们不率先进攻?我们能夺取一切,当我们占领整颗星球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祈祷呢。”
女贤者乐了。
“我再次重复,这不是我们的战争,我们没必要替怀言者冲锋陷阵。”莎曼塔说道,“其次,玛尔哥,你曾经输给过那个你看不起的怀言者,你对他们的蔑视毫无道理。”
终结者发出威胁地低吼。
“……我有说错吗?”莎曼塔说,“我的数据记录显示,一个世纪之前你在基座号上败给亚撒尔·塔尔,而玻伊托斯正是因此剥夺了你穿戴终结者护甲的权利。如果数据记录有误的话……”
在她说完话之前,终结者动了,钢铁勇士的沉重在这一刻消散无踪,他的动作因高速而模糊。玛尔哥从腰间抽出重力锤,闪电般砸在女贤者头顶,钢铁勇士爆发的力量澎湃而精确,机械结构来不及放出哀鸣就已经破碎。
莎曼塔无头的身躯瘫软在地。而在场其他人毫无反应,维狄欧索依然沉思,他低着头,眼中被数据流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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