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德被绊了一下。

他向前扑倒,嘴里灌入腐臭的鲜血。这对一个阿斯塔特来说,在地上摔个狗啃泥并不新鲜,但也很难说是每天都在发生的故事,事实上,维拉德很久没有被绊倒过了——尽管他的头盔坏了,盔甲伺服平衡系统不知所踪,动力甲胄的靴底因沾满陈年的碎肉和鲜血凹凸不平,那个带着骷髅面罩,拎着平头大剑的圣堂疯子差点把他的动力甲敲成一团垃圾。但这依然不至于把他绊倒。十九道手术强化的可不止是他的肌肉,还有颅脑和神经中枢。阿斯塔特天然的平衡性和肢体协调保证他在任何地方都如履平地。

干扰他的是一些更奇诡的东西,一些在他生命中从未嗅到过的诡异。黑暗,他并不陌生于此,午夜领主曾经在诺斯特拉莫的夜色下生存,也曾在查瓜尔萨的阴影中腐烂。但此刻,礼赞号之间弥漫的黑暗超出了所有他们的理解。这条怀言者的战舰此刻并不暗淡,每一条廊道都有沉默燃烧的香烛,凡人仆役匆匆来回,几人一组抬着火盆,放置在在舱室的角落。燃烧的火光透过半掩着的铁门射入廊道,将墙壁上的锈蚀和污垢照亮。

但是依然黑暗,光明只是更加衬托出阴影的无处不在,纵然是火光也暗淡万分,世界似乎隔着一层黑幕,一切都被阴影包裹其中。维拉德摔倒在地,腐臭扑鼻,他的面前是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骸骨,丝丝恶臭的烂肉还悬挂在面骨的缝隙间。死者面皮似乎被人已经粗暴的手段整个撕下,让维拉德联想到查瓜尔萨王座外的廊道。贴满了尖啸的人脸。

“人皮墙。”维拉德低声嘀咕道。这是在查瓜尔萨时期残存的军团仆役给那条阴暗廊道的俗名。他曾经见过那些奴隶间的迫害处刑,负责行刑的奴隶会高呼着这个单词,在受害者活着的时候剥下他们的面皮,罔论受害者的绝望嘶吼。军团往往看不上奴隶们剥下的面皮,他们在狂热和暴力的促使下行动,剥下的脸皮距离军团战士的标准相差甚远。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一种查瓜尔萨催生的糟糕传统。坦率的说,维拉德明白奴隶残忍的来源,这只是出于简单蒙昧的信仰,阿斯塔特效法他们的原体,而奴隶则效法他们的阿斯塔特主人。

他爬起来,继续向前,脑子里回荡着“人皮墙”的呼喊。他的脚步依然一轻一重。一股异样感萦绕在维拉德的心头,黑暗紊乱了他的视线,连带着混乱了他对世界的感官,他似乎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间行走,一切都是虚假的,一切不再真实:烛光,钟响,齿轮旋转,奴隶祈祷。都似乎只是萦绕不散的黑暗编出来的幻境。火光摇曳,将他拉长的剪影投到墙壁的鲜血中。

那墙壁上没有人皮。

“人皮墙,人皮墙。”维拉德念叨着这句话,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糊在墙上的格洛斯克肥屁股啊,人皮墙。”

他推开门,走入舰桥。不真实感愈加浓重。舰桥再一次被清空,沉思者被搬到一边。那些被粗糙撕下的人皮和鲜血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空旷的场地间用鲜血绘制出巨大的八芒星,在每一个角的尽头立起悬挂祭品的立柱。烛台密密麻麻,似乎半条战舰祭坛上的蜡烛都被集中到了这里。温暖的火光铺开舰桥的每一丝角落,但黑暗犹存。通向舰桥之上,猩红使徒个人房间的大门洞开着,黑暗弥漫而出,驱散光明。

维拉德站住了,死死盯着门扉的尽头,他明白了那异样黑暗的来源,阴影如潮,不可穿透,不可触摸。连同光也无法穿透那深重的阴影。维拉德向后退了一步,直觉告诉他逃跑,转身就走,立刻离开。即便是恶魔亲王也不会比那黑暗更加致命,那是……那是……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