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灿和扣儿牵着大黑马,在丛丛荆榛中觅路前行。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面前的山坡上出现了累累荒冢,顺着隆起的地势,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
“少爷,这么多坟啊!”
扣儿脸色有些发白,紧紧抓着陈子灿的衣袖。
陈子灿也有些忐忑,他挽着扣儿,喃喃道:“是啊,这附近也不见人烟,怎么会有这么多土馒头。”
拨开杂草看了几个,都没有墓碑,也没有祭扫的痕迹。
土堆高高低低,乱七八糟,显然都是草草掩埋。
到了坡顶,一片七零八落的枣树后面,露出几处残垣断壁。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摸过去,脚下,逐渐有了田垄的痕迹。
一直走到枣树林里,还是不见任何人迹。
枣树上,吊着许多去年秋天成熟的枣子,地上也落着厚厚一层,踩上去软乎乎的,甜腻的枣香扑鼻而来,让陈子灿想起了奶奶做的枣糕。
他示意扣儿留在这里看着马,自己蹑手蹑脚地挨近倒伏的篱笆,轻轻推开破烂的院门。
这是几间北方常见的土坯屋子,已经坍塌了半边,里面看起来黑黢黢的。
门板仆在地上,到处是细细碎碎的老鼠脚印,显然早就荒废了。
他走到还算完好的那半片窗下,从窗洞里望进去,几件破床烂几,静悄悄地立在墙角,到处都是灰尘。
一股细细的冷风从窗棂里扑到脸上,陈子灿不禁打个寒战。
荒村破屋,他不是没见过,但从没感觉这么瘆人的。
又看了几个院落,都是差不多的光景。显然,这里早就没人了。
荒村中间,有几间青砖瓦房矗立着。
虽然一样的破旧不堪,但好歹没有坍塌,看起来也宽敞明亮的多。
陈子灿走进去,不由吃了一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桌子,端端正正挨墙放着,上面摆着个黑乎乎的香炉,几柱残香插在里面。
陈子灿走过去拨了拨香灰,抽了抽鼻子。
鼻端淡淡的檀香味儿告诉他,这香,绝对是半年内才上的。
他皱着眉仔细察看地面,除了这一小块干干净净,只有些灰尘,其它地方都乱七八糟。
角落里堆着些东西,陈子灿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赫然都是破碎的灵牌!
陈子灿打量四周,这屋子,显然就是个祠堂。
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座官道旁的小村落,居然破败到这般光景。
就算迁徙,也不至于把祖宗牌位都糟践成这样吧。
忽然,他发现那张香案后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写着什么,字迹惨淡剥落,若有若无。
他走过去细细看了看,出门扯了把茅草,把墙壁上厚厚的灰尘扫去,一行行娟秀的字迹显现出来。
“妾生长江南,摧颓冀北。豺狼当道,强从?帐偷生。鸟鼠同居,??将军??。
悲难自遣,事已如斯。
因夜梦之迷离,寄朝吟之哀怨。
嗟乎!高楼坠红粉,固自惭石崇院内之姝;匕首耀清霜,当誓作兀术帐中之妇!
天下好事君子,其有见而怜我者乎?
许虞侯可做,沙吒利终须断头??,昆仑客重生,红绡女不难冲垣破壁。
是所愿也,敢薄世上少奇男,窃望图之,应有侠心怜弱质!
临湘弱女——王素音绝笔!
乙酉五月十七”
陈子灿嘴唇翕动,一个字一个字地辩读着,读到后来,嘴唇只是颤抖,嗓子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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