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平等人抬着沉甸甸的木箱,堆在书房里无处落脚。
吉祥被挤到书桌前与裴砚舟挨一起,看他眼底得逞的笑意,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人,我读书少不识几个字,您还是留着自己看吧。”
她就是小气,爱记仇,都被他歧视了还上赶着无私奉献?
看完这堆陈年烂谷子的案卷,眼会瞎的!
裴砚舟头也不抬翻阅诊历:“不懂的问本官。”
“小祥子,待会儿开饭我给你送来,你抓紧看。”魏平瞅一眼气成包子脸的吉祥,讪笑两声,“有你爱吃的白菜烧肉。”
说着,他手摆得像蒲扇把人都撵走了。
魏平倒退着关上房门,吉祥面对那张冰山脸,对白菜的爱烟消云散。
“本官脸上也没写齐氏的身世,你看一天也看不出答案。”
裴砚舟放下诊历,又拿起几张药方对比,“你想回去睡觉也没关系,本官破不了案还能下乡种田,没有耕牛犁地,狮子也成。”
缺不缺德啊,还算计她去犁地?
吉祥想象狮子套上轭架的画面,连手剜灵珠的心都有了。
不过她怕血……可恶,又被他拿捏了。
“做人要言之有信,我答应帮卞大娘抓住凶手,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吉祥这么想心里舒坦多了,她打开箱子搬出泛黄案卷,嘴里不满嘟哝,“不像某人答应管饭,还要我去种地……”
卞芦花已死,齐氏家人葬于湘陵何处无从得知。
唯一的线索就是青州历年案卷,裴砚舟怀疑齐氏是灭门惨案的遗孤。
“大人,你为何认定齐氏老家被灭门了?也许她家人不幸染病去世,她才沦为孤儿呢?”
“我朝多年来风调雨顺,无瘟无灾,若不是被谋杀,一家人同时去世的可能微乎其微。”
裴砚舟来回比对手里两份药方,同时不忘交代她。
“当然也不排除有意外发生,比如山崩坍方,车船损毁,但重大事故都会记录在案。受难者遗孤通常被当地慈济堂收容,你对照遗孤年龄以及她被齐家收养的年份,就有望查出她真实的身份。”
“呵,你说得容易!”
吉祥翻看那些蝇头小字都快崩溃了,“这几箱子案卷我要看到什么时候?”
裴砚舟侧身背对她:“方才是谁信誓旦旦,绝不会半途而废?”
这家伙说话能把人憋死,嘴皮子功夫都用到她身上了。
很好,今儿不把齐氏老底查出来,她一口肉都不吃!
北梁各地府衙法治严明,触犯刑律者重惩不怠。
燕安城夜不宵禁仍井然有序,国富民强,老百姓就图个安稳日子。
然而人有七情六欲,也有爱恨嫌憎,倘若纵容心底邪念滋长,终将成为罪恶的傀儡。
这不看不知道,重刑之下也有寻死的鬼。
单就一个青州府,十年来便有多起灭门惨案,行凶动机也是千奇百怪。
从豪绅富贾到贫民走卒,均有受害者和加害者,正如裴砚舟所言都逃不过情财仇欲。
偷奸耍滑,强抢盗取,见不得别人好滥杀无辜。贪婪嫉妒,忘恩负义,泯灭良心反目成仇。
还有男女私下相好的,喝酒闹事斗嘴的,一言不合就成了夺命祸端。
吉祥唏嘘不已,看到投入时自己都来气,不知不觉读完一摞摞案卷。
虽说有好多字不认识,但不影响她看明白,只是被灭门的人家都没留下几个遗孤,而且年龄和性别都对不上。
“大人,青州各地的灭门案我都看了,齐氏家人应该不是死于谋杀……”
裴砚舟抬手指向还没打开的箱子:“看完再说。”
“啊?你饶了我吧!”吉祥揉着酸涩的眼睛,脊梁骨像被人抽走似的,软绵绵地趴在桌上。
时至晌午,窗外飘来热腾腾的饭香。
吉祥捂住饿得咕咕叫的肚子,难耐地吞咽着口水,顾不得自己的豪言壮语了。
她一看书就犯困,浑身都没力气,多吃几块肉才能补回来。
“大人,你不饿吗?”吉祥看他保持端正的坐姿数个时辰,脊背像被夯实的铁板。
“好罢,我先去吃点饭,睡个午觉再来……”
不对劲,怎么看都不对劲。
裴砚舟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毫无杂念地查看那几张药方。
吉祥的好奇心成功被他勾起来了。
她双手撑在书桌上,脑袋凑过去看他手里的药方:“哪里不对啊?”
裴砚舟像在自言自语:“经脉受损、筋骨断裂者初始血瘀气滞,应用红花、苏木等消肿止痛的药方。待骨折伤处淤血消散,则需服用杜仲、巴戟天等续筋良药,方能补血益气,促使筋骨愈合。”
“大人说的真好,就是我听不懂……”吉祥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要不,我抓来个大夫解释一下?”
裴砚舟轻哼:“对医馆大夫来说,每一位患者伤势不同,均需辨病论治,配伍组方。”
“是,您久病成医,比大夫还厉害。”吉祥抽出他手里的药方看几眼,“但这些与案情有什么关系呢?”
裴砚舟直视她灵动杏眸:“今日在泰春堂遇见笙根,他自己承认右臂伤有月余,沈东家可作为人证。”
“对呀,我也看见了,不就是被李铮拿锤子砸伤的吗!”吉祥想起来就郁闷,撇嘴道,“那死鬼还害我说漏嘴了。”
裴砚舟拿起其中一张药方:“这是笙根今日来泰春堂抓的药,用的是红花、苏木消肿止痛的方子。”
“但他的伤势处于愈合期,理应补血续筋才对,沈东家说他会调药方,为何没有对症下药,反而拖延自己的伤情?”
“我懂大人的意思了,你说他故意不想养好伤病……”
吉祥想了想,捂唇笑道,“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好得快就不能偷懒了,慢慢养着还不用干活呢!”
狮子的思路果然异于常人。
裴砚舟进一步点醒她:“笙根照顾小宝本就是繁重差事,何来偷懒之说?除了他,小宝连乳娘都不跟,笙根每日都不得清闲。”
吉祥渐渐被说服了:“有道理,带孩子是个体力活,耽误养伤跟他自己过不去。对了,沈东家说笙根经常帮府里仆役抓药,也许今日他就是帮别人跑腿的。”
“这讲不通,李铮已死,小宝现在是李家唯一的血脉。李穆必定叮嘱笙根照看好孩子,他为何弃小宝于不顾,特意帮别人跑腿抓药?难道那人比他主子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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