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老虎对上石狮子,输赢还真不好说。

罗芳绮眼看裴砚舟赶来还心存幻想,以为她的柔弱唤醒了他怜香惜玉之情。

未曾想裴砚舟吝于施舍她眼神,一把将吉祥拽到身后,审贼似的提防起她来。

“请罗小姐自重,勿再仗势欺人!”

吉祥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抬眼望着他宽肩阔背,手指轻戳一下他肩头。

“人家扑过来朝我跪下,我不是她祖宗受不起,扶她起来罢了。”

许婉柔添枝加叶:“她还骂你和裴大人是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本座行得端坐得正,大人天生浩然之气,还怕她造谣不成!”小姑娘芳心错许而已,又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罗芳绮快憋屈死了,指着自己鼻子反问:“我欺负她?裴大人,你好不公平!”

余情未了的火苗在冷漠中彻底熄灭,她双手掩面哇地痛哭流涕。

罗志远怕传出裴砚舟没看上他闺女的丑闻,趁着没多少同僚围观,拎来吓傻的丫鬟先走为妙。

“快送小姐上船,赶紧回家去。”他拱手向郭巍致歉,劝说盛气凌人的世子夫人。

“晴澜,你表妹只是摔了一跤,不妨事的。你保重身子莫动气,得空来家里陪你姑母坐坐,我们先告辞了。”

沈晴澜为了顾全表妹名声,平心静气保证:“姑父放心,您请慢走。”

罗志远松口气,拜托宋明焱照顾好她,赶来看热闹的同僚都没听出猫腻。

罗芳绮躲在她爹怀里委屈落泪,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裴砚舟,一场轰动的暗恋就此落幕。

郭巍也跟着打圆场,众人没把小姑娘哭鼻子放心上,名门千金的声誉算是保住了。

但这事儿不算完。

沈晴澜昂首挺胸傲然现身,像侯府里的名贵牡丹在街头绽放,引得众人移不开眼。

短短几步路被她走出太后出巡的架势,身边世子爷都被她当成内侍使唤。

“她谁啊?”吉祥没见过这么能摆谱的,还以为她怀的是哪吒呢。

许婉柔双臂环抱看热闹:“她是护国公府的嫡孙女沈晴澜,永安侯世子当年求娶的就是她,中途被她庶姐截胡气个半死。”

“后来她庶姐跟侍卫跑了,那桩糊涂婚事不作数,宋明焱又重新迎娶沈晴澜。欸,哪有女人生来就是悍妇?还不是她男人自个儿理亏。”

吉祥佩服极了,她蹲在大理寺门口多年,都没听说过这些八卦。

“柔儿姑娘,你真是见多识广,侯府秘闻都瞒不过你。”

“小意思,皇宫里那些事更离谱,你感兴趣改天说给你听。”

吉祥期待点头:“待会儿就说,我有空。”

裴砚舟与永安侯府没有来往,见了面也就是点头之交,更不屑像郭巍讨好宋明焱。那位不好相与的悍妻,理她作甚。

“小祥子,我们走。”裴砚舟刚转过身,突然被沈晴澜当众发难。

“裴大人处处留情,帐中红袖混上吏职不说,今日又携花魁三人游,您真是好雅兴啊。”

话里不带一个脏字,句句讽刺他假公济私,衣冠禽兽。

裴砚舟回首打量对他有敌意的沈晴澜,冷扫周围幸灾乐祸的同僚。他牵起吉祥的手,不以为然地弯唇轻笑。

“同为女子,有人寒耕热耘坐贾行商,有人围着锅台转一辈子,也有像小祥子以身犯险的无名吏员。”

“她们比不上世子夫人身份尊贵,但若没有她们恪守本分,夫人怕也难享安宁之日,何苦轻贱为国奉献的良民呢。”

沈晴澜一失神丢了气势,暗恼说不过他。

就凭人这境界,强词夺理更暴露自己无知。

“嗐,那倒是我误会了大理寺女吏,裴大人不见怪吧?”沈晴澜面不改色拢了拢发鬓,她本来也不认识吉祥,只是听表妹抱怨过几句。

吉祥大步跨到她面前,就让她认识一下。

“你一句误会说得真轻巧,空口白牙诋毁他人名誉,按律法当打三十大板,影响恶劣者徒两年。”

沈晴澜花容失色,捂着隆起的肚子往后退:“你、你敢!”

吉祥也就是吓吓她:“多亏裴大人宽厚,先欠着吧,等你生完孩子再挨板子。”

裴砚舟绷紧嘴角才没笑出声,沈晴澜被唬一道面子下不来,嗔怨地扬手指向许婉柔。

“她是花魁总没错吧,方才我亲眼看见她给王家公子陪酒!”

许婉柔嗤之以鼻:“这娘们儿,我招你惹你了?”

她咬牙撸起袖子,吉祥想到那日尸横满地,慌忙拽住她拳头。

“算啦,她怀着身子,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我是看你面子不跟她计较……”

侯府悍妻渐落下风,看不惯裴砚舟的同僚们趁机揶揄,追问花魁是哪家瓦舍的。

宋明焱还记着受辱之仇,颠倒黑白往裴砚舟身上泼脏水。

“不就是撷芳轩花魁喽!怪不得裴大人怒闯郭府寿宴,敢情是怕他相好抛头露面,都想藏进大理寺留自己快活……”

沈晴澜嘲笑许婉柔的目光冷飕飕飘回来,如同阴冷毒蛇爬上宋明焱额头。

她微扬的红唇抿成一道直线,咬得银牙咯吱响,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手狠扇他两巴掌。

“裴大人不留自己还留给你啊!朝三暮四的东西,你跟那花魁很熟吗,连她是哪家的都知道?你到底去过几次,你说!”

噼啪脆响像竹篾条抽下来,众人心里打个哆嗦,自己脸上都火辣辣的疼。

眼瞅宋明焱那张脸遍布鲜红指印,发馒头似的肿起来,都指望他长点男人骨气,教训母老虎一顿。

不料他就是个软骨头,捂着脸心虚解释:“夫人明鉴,我从没去过撷芳轩,我岂是那种随便小人……”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驯不服自家的野马,跑外头逞什么威风!”冤家路窄,吉祥抖落开他丑陋嘴脸,惊得宋明焱又气又急。

他瞅着许婉柔打扮眼熟,以为她是寿宴上的花魁才没忍住嘴贱。没想到一个坑栽了他两回,又被该死的丫头当驴耍了。

宋明焱额角突突狂跳,目眦欲裂怒瞪吉祥:“你就是在郭府套我脖的野马!岂有此理,本世子正愁抓不着你,看我今儿不整死你!”

他在气头上说漏嘴,郭巍捂着脑门钻出人堆溜走,后悔巴结过没脑子的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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