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条来时路,车上三人都有不同心境。

裴砚舟提出由高勇暂代渭水县令,秦安没有追问爽快应下,还要派侍卫沿途护送。

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离京之时身边只有吉祥和钟朔,回去也应该是三人同行。

钟朔已决心追随裴砚舟,不管他去哪自己都跟得,除非有一天裴砚舟不再需要他。

吉祥在路上都想好了,等她从司南絮手中救出许婉柔,就把姐妹带回渭水。做营生也好,种药材也罢,从此远离京城的纷纷扰扰。

一行人风雨兼程来到燕安,距离花朝节已不到两日。

赵府尹担心凶手贼心不死,也曾往上头请示禁止游园,但恰逢邻国使节来访,一年一度的花朝盛事若是太冷清,难免招人话柄。

罗志远直接驳回,赵府尹只能咬紧牙关严防死守,联手刑部侍卫排查城门进出百姓,时刻紧盯城中大小客栈。

此举若能震慑住凶手,花朝游园就不怕出纰漏,也不必担心有损大梁国威。

裴砚舟的马车刚进京城,守门差役就赶去给赵府尹报信了。吉祥也不在乎碰见熟人,顾不得歇脚随裴砚舟直奔燕安府衙。

钟朔在路边停放马车的时候,吉祥耳根颤动两下,听到府衙门口有人提起裴砚舟。

“眼下全城戒严,凶手还敢再犯案吗?赵大人请裴砚舟回来协助破案也不嫌跌份儿。”

“未必是赵大人的主意,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死皮赖脸求着回京,他老子能不帮他使点力吗?”

“我看他跑去给皇上做上门女婿,都比官复原职有指望,哈,那小子也就靠一张脸……”

吉祥捏着鼻子走到门口,煞有介事地东张西望:“哎哟,难怪一群废物破不了案,都蹲在这里放闲屁呀。”

那几个差役没见过吉祥,恼怒叫骂:“哪来的疯娘们,少管闲事,不然把你抓进去蹲大牢。”

吉祥双臂环胸,左脚朝前足尖点地,鼻子冷哼讥笑道:“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都是没娘生没爹养,一个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欸,她好像在骂自己?这句去掉。

吉祥清了清嗓子,气势不能丢,“本座倒要问赵府尹一声,尔等造谣生事该当何罪!”

“住嘴,都别吵了!”赵府尹收到消息赶来,眼看裴砚舟那相好跟他手下对骂起来,稳住心神往路边一瞧,好家伙,裴砚舟那张脸冷得像块冰坨子。

罗大人低声下气将裴无常请回来,几个卒子要是把这位祖宗气跑了,他拿什么赔呀!

赵府尹蹬蹬跑上台阶,左右开弓狠扇几巴掌,打得多嘴的差役嘴角流血。

“岂有此理!区区小卒竟敢妄议裴大人……”

不是,裴砚舟现在不是廷尉大人,自己的官衔都比他大呢,算了,不扯这些。

赵府衙扭头跑到吉祥面前,很识相地问候一声“辛苦了”,随后赶去裴砚舟身边帮忙提行李。

“裴县令,罗大人早就知会过下官,您来这一趟不容易,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跟我开口。聚贤楼里接风宴都备上了,您看先喝杯茶歇会儿,还是去见罗大人啊?”

“先去看死者尸骨,有劳赵大人带路。”裴砚舟周身寒意凛然,像傲然雪松从人前走过。

他没把差役的奚落放在心上,却不满赵府尹毫无长进,手下插科打诨没个顶用的。

赵府尹在裴砚舟面前卑躬屈膝,钟朔一脸煞气跟在吉祥身后,那帮差役缩起脑袋躲进角落,再也没人敢吭声了。

裴砚舟尽量容忍赵府尹那草包,但他的无能还是跌破了底线。

殓房里仅有一颗头颅,他连死者的尸身都没找到,更别提查清死者身份了。

吉祥发现头骨惨白留有血迹,绝不是自然风干的枯骨:“验尸状呢?你们都验出什么了?”

赵府尹心虚地看了眼裴砚舟,手忙脚乱从抽屉里翻出验尸状递给他:“刑部仵作根据头骨特征以及牙齿状况,初步推断死者是个年轻女子。”

“年前游人在桃林中发现,大冷天的竟有蝴蝶从地缝里飞出来,太邪门了。他们挖开一看当场吓晕几个,后来报案挖遍桃林也没找到其他尸骨。”

对赵府尹来说,这也是五年前的噩梦重演。

“裴县令,验尸状上都写着呢,死者颅骨里的花粉草籽和你在范府找到的一模一样。”

“范哲的罪行已被披露,找到相同花草不足为奇。”裴砚舟不耐地抖了下手里的验尸状。

“花朝蝶骨案的死者头颅,在桃林里埋葬多时才被发现。但此案的死者头颅曾被烹煮,如此一来,凶手作案动机截然不同。”

赵府尹口干舌燥地解释:“所以说啊,凶手是模仿犯,为了伪造相同的案发现场,手段极其残忍,比花朝蝶骨案的凶手有过之无不及。”

吉祥听他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裴大人的意思是,花朝蝶骨案的凶手出于情仇杀人。但此案凶手也许和死者无冤无仇,他只是为了模仿随意杀人,这才是最可怕的动机好吗!”

赵府尹倒吸口凉气:“这么说来,凶手很有可能再次犯案?”

亏他还心存侥幸,盼着花朝节那天无事发生,皇上将邻国使节高高兴兴送走,他就能保住头顶乌纱帽。

“后天就是花朝节了,裴县令,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

裴砚舟冷睨他一眼,丢下轻飘飘的验尸状走出殓房。

赵府尹抹把额头冷汗追出去,吉祥交代什么他就赶紧应下,命令差役把年前至今的失踪报案全都找来。

裴砚舟上了马车交代钟朔去聚贤楼,留意到吉祥纳闷的表情,一语解惑。

“罗志远能把我从渭水调来,他从大理寺调出魏平也不是难事。”

吉祥转忧为喜:“大人英明,小平子抵得上整个燕安府衙。”

暮色渐深,窗外华灯初上,她看向记忆里的繁华街景,越发怀念好姐妹的笑颜。

“大人,我想先去趟撷芳轩,晚些时候再去找你行吗?”

裴砚舟当即吩咐钟朔改道去撷芳轩,吉祥惊讶:“咦,那你不去见罗志远了?”

“叫他等着。”

马车急拐弯光线忽暗,吉祥眨了下眼睛,看到那张夺魂摄魄的俊脸近在眼前。

裴砚舟高挺的鼻尖划过她耳畔,温热气息烫得她颈侧颤栗:“吉祥,你有事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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