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意明明那么说了。

她的姿态明明就是胜券在握。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当江清欢站在病房的外面,透过未关紧的门间隙,看着向来鲜活的陈遂意安静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极致的落差让江清欢只觉得荒谬。

医生和遂行哥在不远处的走廊低声交谈,江清欢听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严肃地对遂行哥说,“她现在情况很危险,这几天病情一直在变化。你也看到了,意识状态越来越差,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很有可能会出现生命体征不稳。像她这种情况,现在普通病房已经不适合她了,我们建议转ICU,必要的时候可能还需要做气管插管、胸外按压这些有创抢救操作,你们家属也商量一下,做好心理准备……”

遂行哥没有说话,而与医生隔着一段距离、听得并不真切的江清欢却在这样隐隐约约的话语中,看着安静又苍白的陈遂意骤然落泪。

做好心理准备。

陈遂意明明答应了自己不会死,为什么现在医生还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为什么?

所有强忍的悔恨与愧疚,在遂行哥顺着医院冰冷的白墙缓缓瘫坐在地,最后当着她的面号啕大哭那一刻达到顶峰。

为什么遂行哥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陈遂意只把死亡的前讯告诉她一个人?

为什么江清欢会天真地以为陈遂意无所不能,然后眼睁睁地送陈遂意走向死亡?

“她才十八岁……”

从来没有在江清欢面前暴露过软弱的陈遂行如今哭得像个小孩,他手里握着的是陈遂意那枚带血的耳钉。

那是陈遂行送陈遂意的生日礼物之一。

他曾经亲手为她戴上,还笑话她十八岁了还这么非主流,一只耳朵上要戴那么多耳钉。

他的妹妹当时只是弯了弯眼,沉默地摸了摸冰冷的耳钉,一言不发。

陈遂行从未察觉她的异常,只顾着沉浸在仇恨结束如释重负的快乐当中,笑着捏了捏陈遂意的脸,说还有一个会议没结束,晚上老宅见。

陈遂意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被尖锐的耳钉刺得掌心剧痛的陈遂行努力回想,最终在模糊的记忆里想起了妹妹那个很淡的笑。

她说:再见。

再见。

哥哥,再见。

告别在她生命快要殆尽的时候才被读懂。

陈遂行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困兽低声呜咽,一次接一次的哭泣,是这个安静的楼层里唯一的声音。

江清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忍再看,于是痛苦地闭眼,想要逃避当下的画面。

可是看不到的场景,是更加清楚的声音。

她听见遂行哥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不公的上天。

“为什么?”

“我的妹妹……她才十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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