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洗手间人来人往。
光亮如镜的洗手台面上不知何时跌倒了一杯咖啡, 深褐色液体顺着台面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入地面。
“你?好?”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学生试探性地靠近,“姐姐, 你?需要?湿巾吗?”
叶蓁抬头, 环形灯带镜面照出她眼周不正常的红色,她?对眼前的女孩子温柔一笑?, 轻声说:“不用, 谢谢你?。”
女学生眸中划过一丝惊艳,随即指指她?衣服小声说:“可是姐姐,你?衣服上都是咖啡。”
黑色针织裙与白色大衣无一幸免,最惨烈的是前襟, 一大片斑驳黏腻的褐色。
叶蓁手里握着深绿色咖啡杯。
杯身被捏变形,液体从杯口溢出?, 浸了她?满手满身, 还飘着咖啡豆与牛奶混合的香气。
她?缓缓松手,指骨发白,抽了张纸巾蘸水随手擦拭几?下,脸上还是笑?着:“没关系。”
女学生见?她?如此, 只?好作罢。
咖啡一口没喝。
叶蓁向保洁说了抱歉, 撑开包中随身备着的伞走出?机场, 不远处临时停车位上有人在等她?, 走近,副驾驶门自?动打开, 里面的人看到她?,不禁皱了皱眉。
“怎么搞的?”车驶离机场, 钟云森递上一包湿巾,“有人拿着咖啡撞到你?了吗?”
“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拿稳。”叶蓁抽出?湿巾擦拭大衣, 奈何咖啡渍顽固,她?尝试几?下便作罢,放弃清理那片污渍。
钟云森开车间?隙侧眸看她?,女人闭着眼,眉宇间?倦意明显。
“很累吗?”
“有点,昨晚没睡好。”叶蓁靠座椅后背,“工厂打样如何?”
钟云森是公?司设计部总监,三年前程锦亲自?挖来的人,他留学归来,对家具设计有自?己?的理念,风格现代,正好逢上媒体流量大爆发的几?年,用优雅且并不小众的风格打响了公?司的口碑。
他这几?天在北城,是来亲自?盯着工厂选品打样。
“有些?瑕疵,让他们改了。”钟云森并未多讲,转而说,“送你?去?酒店先休息一会儿,要?不然明天再见?零和置业的许总。”
叶蓁摇摇头:“今天必须见?到他,不然不知道明天他又躲哪儿去?了。”
“那我开车送你?,陪你?一起。”
叶蓁没有拒绝。
酒店是助理定的,丽维十三楼,这些?年秦氏旗下酒店业务一直在扩张,从中端高端到豪华,全?国遍地开满,隐隐有垄断之势。
丽维属商务高端线,助理给她?订这个,再正常不过。
房卡刷开门,叶蓁弯腰脱下脚上的高跟短靴,包随手丢入沙发,随后就把自?己?扔进了床上。
房内光线不明亮,是令人沉心安眠的淡黄色,丽维各方面设计处处用心雕琢,空气内飘着独特的琥珀调安息香。
很熟悉,熟悉到她?有些?恍惚。
很多年前,他们也是在丽维。
那时窗外下着雨,他们心里眼里都只?有对方,秦既南说他和桑宁没有关系,他不会和她?结婚。
而现在他手上戴着戒指。
叶蓁睁着眼看天花板。
咖啡店里去?拿咖啡的那只?手,和她?记忆中一般清晰修长?,更硬朗也更成熟,中指上那枚素戒的银色闪光几?乎要?刺痛人的眼。
如此简单低调的款式,不是他的风格,摒弃奢华与昂贵珠宝,能代表的,只?有他的真心。
他秦既南的真心。
新闻上铺天盖地,眼花缭乱地猜测着他是否会和桑宁联姻,抑或是别家千金,婚期几?何,该是多盛大的婚礼。
他们在国外被拍到过同行,就连回国那日?的航班,都是同一班。
人说青梅竹马,多年陪伴,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
叶蓁闭上眼。
她?都快忘了,他们分开多少年了,也许是五年,又好像是六年,时间?变得模糊,她?只?是他过去?微不足道的一个前女友,凭什么留下波澜。
放不下的只?有她?自?己?。
衣服都没换,叶蓁就这么睡到了下午两点,醒来时窗外雨停了,午后浓郁的阳光在天边映出?一道彩虹。
掀开卷在身上的被子,她?起身去?洗了个澡,换掉被咖啡弄脏的衣服,随后给钟云森打电话。
和零和置业的许总约见?的时间?是三点半,三点一刻,二人到零和公?司大楼下,说明来意,前台很客气地将叶蓁和钟云森请到接待室,送上了热水,说许总还在开会。
叶蓁微笑?说笑?笑?,随后耐心等待。
他们就这么被晾在接待室,杯中热水凉得没有一点热气,夕阳逐渐拉长?,钟云森耐心不佳,等了一小时后,他烦躁地扯扯领带:“他们公?司的人怎么回事,等了这么久也没有回信,这就是待客之道吗?”
“我们不是客。”叶蓁这些?年和这些?人打交道惯了,对此习以为常,看看手表,“再等等。”
她?平静,钟云森只?好强压下心里的那口气,坐下来勉强喝了口凉水。
谁知一等三小时,等到窗外亮起霓虹,前台敲门说他们要?下班了。
“许总不方便吗?”叶蓁和颜悦色问道。
前台面露为难:“抱歉,我并不清楚许总的安排。”
她?一看便知只?是过来传个话,叶蓁也不为难她?,拎着包离开,走出?公?司大楼,钟云森被气笑?了:“他们玩这一套是吧,欠钱的反倒成了大爷。”
叶蓁走到一旁,拨通许建成的电话。
第一次被挂,她?不气馁,拨了第二次,那边终于接起电话,许建成上来就先发制人:“小叶啊,我今天等了你?这么久,怎么没过来呢?”
“许总。”叶蓁淡笑?,“是我的问题,我记错成和您约在公?司了,白白在公?司耽误三小时,您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您。”
她?一番话,许建成噎住,随后哈哈笑?两声:“你?瞧我这脑子,是我记错了,真是对不住你?,只?是现在都这么晚了——”
“我请您吃个饭。”
“小叶啊……”
“许总。”叶蓁声音还是温和,“能在餐厅里解决的事,我想就不必到法庭了吧。”
电话那头有两三秒的沉默。
许建成微妙地“呵呵”两声,随后说:“好,那就麻烦叶总再过来一趟了。”
说完,他挂掉电话,微信上发来一个地址。
一家主打商务宴请的餐厅,叶蓁只?瞟了一眼,就转头把地址传给钟云森。
“去?这里?”钟云森诧异。
她?点点头:“很近,你?把我送过去?可以先走。”
钟云森皱皱眉:“来都来了,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北城晚高峰堵车严重,不过十分钟路程的距离,二人在路上耽搁了半小时才到。
到了地方,叶蓁给许建成打电话,对方有些?不耐烦,让她?在大厅里等一会儿。
大厅左侧等待区有沙发,叶蓁坐过去?,低头在微信上和程锦说这里的情况。
期间?钟云森出?去?了一趟,她?没在意,思索着待会儿该怎么办。
许建成已?经拖欠了订单尾款近半年,她?和程锦一直不想走法律程序,一来是业内合作许久的甲方大公?司,二来走法律程序更加漫长?,临近年底,她?们的资金周转也快撑不下去?。
低头沉思间?,钟云森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打包了一份寿司递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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