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想她,又怕他忘记她,更怕他这辈子都要一件件的背着厚重无形的大衣,此生再也无法轻松的生活。
(一)
两天前,我坐在病房门口,认认真真的拿着刀削着苹果时,坐在我对面的甚尔没头没尾的突然跟我说了一句话,吓得我差点把刀插手上。
他说,“我们搬家吧。”
我那会震惊极了,认认真真的直视着他,希望从这双幽幽绿眸里看出一丝玩笑话。但是没有,甚尔是认真的。
从决议搬家,到实施,我们俩各有分工。他白天负责找房,我则负责看护惠。等到了晚上,甚尔就拿着房东的电话,以及房屋信息给我,由我来负责筛选和沟通。
他对我简直尊重的不可思议,完全不像当初那个随意烧照片的大人。
将几张房屋照片标注好区域信息以及周边的环境,并摊开平铺在床上。我正拿着电话准备一个个的打给房东咨询情况时,睡迷糊的惠从床上温吞的爬下来,然后虚虚的用着脑袋抵着我的肩膀。
“怎么了惠?”我伸手托了一下他的头,他顺势整个头枕在了我的手上。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冲刷着我的指缝。
“……理理……”
好吧,看来他的记忆又乱了。
惠,或者是禅院惠,也有可能是伏黑惠,哎,反正不管是哪一个惠,现在要紧的都是先把他安抚下来。
把夹在颈边的电话放在一边,改成双手轻轻的搂住他。惠微微仰头,整个人埋进了我的怀里。
我的手一下一下的轻抚他的后背,但是眼睛却还在看着床上的房屋信息,而心里正盘算着,哪一栋房更经济实惠一点。
黏黏糊糊的叫着我理理的小朋友,在一下又一下的安抚里清醒了,等他支支吾吾的开始喊原理时,我立马松开了手。
“好点了吗?”拿起电话,我不动神色的离他远了一点。
“……嗯。”他发出了一个颤抖的气音。
我憋住笑意,安慰他:“没事,我们是亲人。拥抱亲人不丢人。”
他的脸胀红,甚至连气音都发不出来了。他的窘迫令我有些难以想象他前世所处的环境究竟是多么艰险,毕竟像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是处在最能满心满意的拥抱一个人的时候。
16岁到18岁的拥抱是炙热而又坦诚的,过了18岁,所有不求回报的拥抱里多少都会参杂着难以言说的,有所得和有所不得。
看惠这个样子,他完全就舍弃了那一段啊。这可不是好事,要不我给他脱敏训练一下?
我伸手拉住他,一点点的把他拉到身边,试探着他的底线,直到快要把他拉进怀里时,他都一声不吭。
“要再抱一下吗?”
这个要求其实已经很无理了,我做好了时刻被拒绝的准备,毕竟只是想试探一下底线嘛。
但我没想到,他竟然点头了。
和睡迷糊,分不清记忆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是清醒的主动窝进我的怀里的,他的动作很生疏,就像仿生人学习人类的行为一样。可意识很清晰,命令的下达也很准确,但到了四肢,就完全乱了套。
他僵硬的抬起手企图回抱着我,想要贴近又不敢全身心的贴近,便只得把手尴尬的搭在我的肩上。最后还不忘严肃的讲清楚,现在抱我的人是谁,没有受其他的影响。
我必须提前申明,我依旧是冷静和理智的,只不过那天晚上,一个房东的电话我都没有成功打出去。
(二)
最后签下的房子是西区的一个小独栋,租金不算贵,因为仍旧距离商业区有些距离,但离医院很近。
从医院里把惠接出来,我们到家后就匆忙的开始打包行李。
我没有什么一定要带走的,除了那本夹着照片残骸的书。留下它,并不是因为我会再次决意去死,既然决定了要陪伴惠,那必然会照做。
这只是一个念想而已,一个等着我终有一日能再见她的念想。
随便收拾了一些衣服和书,我走到客厅里。惠早就坐在沙发上等我们,比起我,他更为轻松。
玩具一个不带,衣服也就那么来回几件。他对于这个房子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记忆和情怀。
现在就差甚尔了,我也最担心甚尔了。
墙上的挂钟从下午一点走到了三点,紧闭的房门不曾传出任何搬动东西的声响。
我有设想过里面的场景,会是那条大虫子正在吞噬着衣柜,吞噬着床,然后像吸尘器一样把那间房屋所有的气息和情怀,清扫的干干净净。
在搬家公司的电话催了又催,准备亲自上门服务时,我不得不干涉留给甚尔的时间了。
推开门,踏足这个空间。我设想的情节都没有出现。没有大虫子清扫,衣柜,床,包括坐在床上的人,都没有变。
反手合上门,我说,“需要我帮忙吗?”
甚尔无动于衷。
看来我要掏出杀手锏了。
“爸爸!”我这一喊,甚尔有点反应了。
他摸了摸身下的被子,然后果断的起身道,“走吧。”
甚尔没有选择带任何的东西,他的干脆利落和拖延的时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
他越是这样,我越害怕。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告别。
我突然想到了电影《莫斯科》里的彩子,彩子的一把火真的烧干净了吗?如果烧得干净,她的结局又何必是这样呢?
(三)
新家很空,房东留给我们的只有一张儿童床,这还是知道了惠的存在,特意的慷慨。
进屋后先检查水电是否正常,爬上爬下的随手消灭几只潜藏在角落里影响视觉和空气的“鬼”后,打开窗通风。
房子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才是卧室房间。在日本,这样的小独栋构造在乡县非常常见。
徒手把儿童床搬到能看到窗外樱花的房间,再给甚尔的房间打扫一下,铺上了厚垫子,作为应急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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