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水河畔,虽是白天,雪如还是拿着那盏花灯,放了根蜡烛在上边,点燃后捧在手中,望着奔腾的河水,眸光闪烁。
黎簌染站在她身后,方才找了个由头让黎微墨跑出去买饭,她们两人径直来到了这里。
正是一百年前,阿雪被斩首的河畔。
雪如将装着婴煞的小瓷瓶也拿了过来,对着初升的太阳看了眼小瓷瓶里浑浊的煞气。
“这孩子摊上了那个爹,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好日子。”
雪如回头望了一眼黎簌染,碧色的裙摆在水边荡漾,宛若翠色荷叶,粉唇的笑容比夏荷还要明艳。
黎簌染有那么一瞬间愣神,刚拿出染墨,剑身映着河水的波浪,手中魔气外溢,缠绕着黑红色如飘零的缎带。
却见雪如一手捏碎装着婴煞的小瓷瓶,浑身散发出漩涡一般的煞气将刚获得自由的婴煞吞噬,在一阵婴孩撕裂的哀嚎中,雪如在黑雾滔天的煞气中冲着她微笑。
随后攥住黎簌染刚出鞘的剑刃,瞬间刺向自己的胸膛,鲜血翻涌,身躯逐渐失去生命力,雪如努力睁开眼,贪恋着最后与朋友相见的时光。
微笑的唇角涌出鲜血,她的灵魂也随着煞气离开身躯,缥缈的魂魄却散发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是黎簌染见过许多次的咒印。
魂飞魄散。
咒印触发的条件是黎簌染的杀意,雪如只想死在她的剑下。
失去灵魂支撑的肉身终于合上了眼睛,缓缓向后倒去,碧色的衣裙和清瘦的身体如同秋日的落叶,却在不断下落的同时逐渐消散,随着消散的魂魄一起化为烟雾。
手中小巧的花灯也落到河水中,窝在莲花里的小猫守着微弱的灯火,缓缓飘零到远方,载着跨越一百年的恩怨与希望,比太阳还要明亮。
黎簌染看着那只泛着深色绿光的翡翠镯子,看着水面清澈的波纹,吹着平静的微风,对面山间一片青翠。
回到客栈,雪如走之前已经将店转交给黎簌染,她没时间打点这些,将店里一个老伙计提拔成掌柜,自己当股东,准备以后时不时来看看。
萧缙正带着几个没受伤的同伴准备出门,说是为了完成时衍仙尊走之前留给他的任务。
黎簌染上前问了一下,原来之前地牢里的人还在附近村镇的医馆,凌汐昨晚交代他给他们找一下亲人。
念起还在长水河里哼着歌打扮的泱泱,黎簌染让黎微墨自己乖乖吃早饭,跟着萧缙一起去了医馆。
允平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自始至终只会捏着那个小梳子念泱泱的名字,吃饭也不配合,害怕跟人接触。
医馆的药童也是聪明,知道他一直念着的泱泱是个人名,便哄骗他好好吃饭就可以见泱泱。
因此允平与其他患者相比,身体恢复的还算挺快。
黎簌染托腮,泱泱只能晚上出来,看来自己还是要多等一晚了。
允平自小是孤儿,常常受到泱泱家照拂,才成为饱读诗书的书生,现在泱泱一家都被许家害死了,黎簌染便将他送到了客栈。
路上碰到了一个妇人,头发乱糟糟的,见人就问见没见过自己的儿子,说他叫阿禾。
黎簌染垂眸,小杏告诉过她,阿禾是被雪如杀害一个少年,小杏因此很自责,受了重伤还打不起精神。
从邻里街坊的话里得知,这个妇人的丈夫本来出了镇子做工赚钱去了,谁想到这两年出村的人都是被邪煞害死了,现在她的孩子也被邪煞害死。
一家人只剩了她,现在疯疯癫癫,看到一个孩童就冲上去喊阿禾。
黎簌染于心不忍,骗她说带她找阿禾,也将她带到客栈里。
刚进客栈便快步冲到黎微墨面前喊儿子,吓得他喵喵乱叫,黎簌染连忙安抚她,随后解救自己的儿子。
又从儿子口袋里翻出清心的药草喂给她,让她平复心情,妇人清醒后,回想起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泣不成声。
黎微墨趴在桌旁给她递帕子,琥珀一般闪着碎金的大眼睛也因为对方的遭遇闪着泪花,小猫不会安慰人,只能坐在一旁瞧着她。
黎簌染决定让掌柜的雇佣这个可怜的妇人做厨娘,留了几张传讯符,让他以后有事写上去,将符纸一扔,自然就会飞到她身边。
掌柜的名叫季天福,三十出头的样子,在雪如手底下做事十来年了,黎簌染自然对他放心。
这些店伙计一直不知道那精明开朗又能干的雪如掌柜就是邪煞,黎簌染也没说,雪如一直没伤害他们,说明还是对这些朝夕相处的人有些心软。
另外她还让掌柜的多照拂一下允平,没准备儿过两年人家就高中状元,可不能怠慢。
季天福也一一应下,黎簌染又多给了他点应急基金,并告诉他,雪如之前的小金库照样给她存着,没准儿哪天她就回来了。
新掌柜一听,还是笑开了花,雪如老板虽然性子差,待他们也是真好,这次走的太突然,他们都还没有适应,也盼着她能早日回来。
见他们并没有因为雪如的离开而开心,反而期待着她的回来,黎簌染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雪如的。
尽管她再也回不来了。
晚上,泱泱来赴约,黎簌染给她指了指允平的房间,随后一反常态地敲响了萧缙的房门。
“黎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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