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深秋时节,都会让我想起天平山满眼的枫叶。
那是我在S城岁月的匆匆一瞥,也是我不愿意去翻阅的曾经。
12年的11月,天气和现在如出一辙,那时我还在S城的工厂里上班,就慕名去过一次天平山。
还记得那天下着细雨,把整个山岭罩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朦胧感。
其实,当时已经过了欣赏枫叶的时节,山脚下的公园里,到处都是几近凋零的枫叶,在寒风细雨中微微颤抖,像极了我迷茫的心境。
我一路踩着光滑的石板拾阶而上,一不留神就会摔上一跤。
路上行人稀少,我行至山腰处,极目远眺,顿时白雾层叠,寒风四起,不一会下起了蒙蒙细雨。
今天绝对真不是一个登山的日子。我听自己这样说。
身后有一间茅草房坐落在那,里面坐着一个半人半仙的算命先生,面前的桌子上铺着一张看不懂的画像,上面密密麻麻得写满了字符。身后是一个冰柜,里面摆满了饮料和矿泉水,墙上挂着扇子、宝剑、挂坠等纪念品,弄得琳琅满目的。
我估摸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便躲进屋檐下避雨。
“小伙子,算一卦吗?”算命先生把桌上的东西往里面拖拖,防止滴落的雨水溅在上面。
“多少钱?”我问道,之前我从不信这个,可是,目前的境况而言,不得不相信命运。
“随缘。”
“饮料多少钱?”我再次问道。
“5块!”算命先生顿时收敛起出世的神态,说道。
“来一瓶,在哪扫码?”我掏出手机,在摆满符箓的桌子上寻找微信收款二维码。
“收现金。”算命先生说。
“身上现金不多啊。”我只能从口袋里掏出现金递过去,其实也很正常,毕竟12年的时候还是QQ聊天的世界,微信才刚刚起步,很多地方都没有普及,更别说收付款了。
“不算一卦吗?”算命先生收起5块钱,再次正襟危坐问道,“正宗的。”
说着,他指了指墙上贴的营业执照。没想到当今世上,连算命都有营业执照了,后来我才知道是文化局统一规定的,而且算命的价格也有统一标准,一卦20块。
“算了,没意思。”我说。
“不准不要钱,你不开口我就能知道你姓什么。”算命先生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喃喃地说,“我看你门庭饱满,以后非富即贵,只是目前的生活略有坎坷,需小心为妙,面对选择尤是,选对了平步青云,衣食无忧,选择不对,再等十年。”
算命先生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听起来不差。
很不幸,我开始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很符合我现在的人生轨迹。我在他面前坐下。
“多少钱?”我问道。
“50块。”算命先生微眯双眼,再次摆出超脱凡尘的模样,开出了一个比饮料贵10倍的价格,“算得不准,不收钱。”
接着,他给我看了几张写满姓氏的纸张让我选择,不多一会就算出我的姓氏,然后又是看我的手相、面相,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文言文。
只能说算命先生还是有一点文学功底的。
“你目前从商,为人宅心仁厚,固然风险较大,这条路走不远,但几年之后会经历转折,会有贵人帮扶,从而进入政界,一生衣食无忧。”算命先生说。
我点点头,并没有告诉他算的没一个正确的。
“行至半山腰,人自奋蹄急。需要我提点几句吗?”算命先生真挚地说。
“算了吧。”我说。
“照顾照顾生意吧,今天第一单,给你打个折。这点钱穷不了你、富不了我,纯粹是你我有缘,我想指点迷津尔。”算命先生放下姿态,奉劝道。
“我还有事,走了。”说完,我就不顾秋雨朦胧,离开了。
再听他胡诌下去,我估计回去的车费都要搭进去。
那天我离开算命摊点之后一路上爬,最后终于气喘吁吁地登上了最高点,那里寒风呼啸,满目苍茫,一时竟不知道如此艰辛地爬上来是为了什么。
时至今日,我带着一家妻儿再次来到了天平山脚。
在我印象中,这里没有丝毫变化,参天古树,枫叶丛集,湖面倒映着这个世界的瑰丽,天空映衬着这个时代的美好。
阳光和煦,我看着橙子发疯似的满地跑,追逐着落叶、蝴蝶和气球,那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充满了我的整个眼眸。
七载光阴,白驹过隙,什么在变,什么未变。
把当年的青涩与迷惘,化作一抔甘涩,还酹岁月,举觞往昔。
过去的经历,在现在想来似乎都是那么得虚幻和不真切,仿佛那是别人的过去,而我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很难说我能感同身受,毕竟感觉这种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扭曲甚至消散,我有时会记起一些那个时候的画面,那种迷茫、落魄、身无定所、漂泊不定的样子,可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也是挺好的。
现在的生活,除了自己,还要肩负起很多其他的压力。
而这些压力,无论对于谁,都只是刚刚开始。
天平山上建有一座北宋文学家范仲淹在苏州当官时的宅邸。
据传范仲淹当初只是想向皇上要他家祖坟这座山,为方便后人拜祭,皇上大笔一挥,就将周边的统统赐给了他,主要还是范仲淹为官清正廉明、工作勤勉。
这里已经历了千年风雨,入山出山的人也更换了无数,唯独那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铭文牌匾依旧耸立,给予后人瞻仰和警示。
登山的途中,我有意无意去寻找那位算命先生,但那里已经改成了一间商铺,除了贩卖饮料和纪念品外,再也找不到算命先生和他的行当的影子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我们登上山顶之后,我发现又是另一番风景,阳光照拂着如织的人流,寒素的山风不在,转而是一派温煦的暖流吹拂着脸颊,远处嵯峨的山峦如同和我约定一般近日终于相见,头上云蒸霞蔚,脚下满目葱茏,好一派近悦远来的奇秀景色。
橙子开心极了,毕竟几乎一大段上路都是我抱上来的,他精力充沛地满地奔跑,而我只能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暗自感叹身子骨远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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