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石竹独特的香气就又重新在清冷洁白的病房里盘旋,祈雨搬来了旁边的椅子,直挺挺地坐在病床边上。
床上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桐原雪乃。
她的淡雅的名字却与她的性格长相完全不一致。
女人的长相偏中性,高挑的鼻梁和剑眉让她有别于普通日本女性贤淑的形象,就这样一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却偏偏安安静静地躺在病房里,呼吸机覆盖着大半张脸。
望着心电图上平稳的心跳,祈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母亲,我被辞退了,少了一份工作。”
“我就是这么冒失,我打翻了咖啡,溅了客人一身。”
“真可惜,知道这消息的你恐怕恨不得爬起来打我一顿吧?”
他自嘲地伸出左手,白皙的皮肤裸露,细长的伤疤狰狞地贯穿了整条左臂,像是一尊不完美的雕塑,有人拿钉子在上面刻下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换做是以前,您可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做这种工资微薄的工作。”
“您会说这种工作都是底层渣滓为求生计的手段,我们这样的人去做就是自降身份。”
“现在我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人了。”
说着说着,桐原祈雨站起身,从床尾的小冰箱取出一个苹果,走进卫生间一点一点地洗了起来。
这些水果不便宜,是那些白眼狼最后的良心了吧。
当你有钱的时候,会多出许多你不曾认识的朋友,他们是讨食的狗,即使你一脚踢开他们,他们也会眼巴巴地凑上来。
倘若你手上没有他们的食物。
那在某一刻,你就是他们的食物。
他怔怔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白皙的面庞上垂着乌黑的发丝,非但没有别的男生那般邋遢,反而有了几分秀气。
长发被他用发圈束了起来。
他没有闲钱去剪头发,在日本有两样东西最贵。
一是吃饭,二是理发。
但事实上也不止,对祈雨来说,什么都贵。
少年一丝不苟地洗完了苹果表面的灰尘和药物残留,将其一口咬下,泛着甜味的汁水在口中炸响,但他的味蕾却一阵酸涩。
他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平静地望着病床上女人的睡颜。
或许在这种时候,她才会露出独属于为人母亲的慈祥,而不是记忆中声色俱厉的模样。
过往已经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植物人而已,仅仅靠着几台机器维持生机。
桐原祈雨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吃着苹果,直到它只剩下了一小部分包裹着核的果肉,他将它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走了,母亲。”
他站了起来,往病房外走去。
祈雨现在需要一份新的兼职工作。
……
“轰轰轰……”
颇有律动感的电吉他声在后藤家二楼的橱窗中响起,后藤一里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飞扬,这一段表演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对于一个即将踏入高中的初中女生来说,绝对排得上顶尖的那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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