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死一线,何去何从
山上的寒风嗖嗖地山顶灌下来,覃雨望一剑扎在雪堆里,拉住身旁的夜念斯,“真是奇怪,之前曾在这时候上山,从未碰上这么恶劣的天气。”她抬手扶着夜念斯的手肘,美丽的杏眼中闪过一道担忧,“殿下,你还好吗?”
夜念斯身上寒极,尽管穿着很厚的衣服,但却依旧无法抵御那寒冷钻入他的骨中,他睁开微微结霜的眼睛,想要说什么,却体力不支一下跪倒在地。
在倾斜度很大的山坡上,突然重心的后移是十分危险的,覃雨望急忙使劲地拉住他的手,并从兰茵身上挂着的包袱里,拿出之前赶路时的那根长绳,一端拴在夜念斯的腰上,一端握在自己的手中。
夜念斯黑眸紧紧盯着她的手,他微微地收紧力气。
他看向旁侧的悬崖峭壁,这里的山路十分陡峭,旁边更是深不见底。
就是现在了。
他收紧了手,慢慢地稳住自己的重心,将覃雨望拉近了一些,就在他准备用力的一瞬,覃雨望转过身来,将自己外面那件萧宴赠她的长貂绒披风,脱了下来。
她从他的掌心挣脱,将那衣服扬起披在他的肩上,而后紧紧地抽紧了披风的活绳,让那衣服紧紧包裹夜念斯。
随后,她将手重新放回了他的掌心,紧紧地握住他。
山上的风雪声音呼啸,即使是如此之近的距离,也要非常大声地说话才能让对方听到,覃雨望靠近他,“你多穿一些!你的手太凉了!别担心,就只有这一段路难走一点,上了重阳峰就会好走一些的!”
夜念斯微微一怔,抬起眸,看着她那双温柔而和善的眼眸,她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雪,把她所有御寒的衣物都给了他,还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
他眉心微皱,面色肃冷,抓紧了她的手,面无表情。
他不会因为这一点温暖,就放弃复仇大业。
突然,一直跟在他们旁边的兰茵像是发狂一般,疯了似地长鸣一声,悠远而尖锐的声音穿透了这高耸入云的昆仑颠,山顶上的巨大的雪团,开始摇摇欲坠。
覃雨望急忙上前拉住兰茵的缰绳,“别怕别怕,好马儿,我们马上就能上去了。”
夜念斯站起身去,大掌握紧覃雨望的手,手臂上肌肉绷起,想将她推下去。
却在瞬间,兰茵突然冲上来朝他腹部猛地一推,只是刹那间,夜念斯便失去重心,不由自己控制地滑下山崖。
飞快的下坠让他的眸微微睁大,加快的心跳,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让他的浑身都僵硬了。他以为自己早就能够很坦然地面对生死,可是在跌落下崖,知道自己会死的时候,他竟然因为脑海中闪过那一盒饺子,那一件冬衣,那一次牵手……而对这肮脏的世界有了眷恋……
他绝望地闭上眼,比起之前挨打、被剔骨的任何一个时间,都要痛苦百倍。带着他终究不能复仇的不甘心。
可突然,他停住了下坠。身体像是牵线木偶一样,重重地砸在悬崖峭壁上。他腰间猛地一提,就像是要断裂一样,但是片刻的疼痛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吊在了半空中。
他扬起眸子向上看去,眸中隐染疑惑。
覃雨望趴在悬崖上,左手的剑死死插在石头里,右手的手腕上,套着那根绳子,绳子正好勒住了她之前被夜念斯咬了一口的地方,而这纤细的手腕,现在承担着一个男人的全部重量。
事情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在夜念斯下坠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绳子在手腕上飞速地绕了几个来回,所幸拉住了他。
夜念斯黑眸紧紧盯着她的手腕,纤细的腕部已经被绳子勒地变形,鲜血顺着绳子流下来,他抬手去够那悬崖,却因为冰冻的雪水而异常光滑,没有一处可以下脚使力的地方。
他冲覃雨望说道,“你在干什么?快松手!”
覃雨望咬紧了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胳膊已经没有了知觉,但是她仍旧没有放手,“我不放!不是你说的吗,只要能活着,一条胳膊而已!”
夜念斯黑眸看到了她手腕上那枚入骨的口印,绳子在一点点地加紧,“覃雨望,你是不是个傻子?我死了,你不就可以和萧宴在一处了?你何以如此救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松手!”
“我不!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我说了能为你去死,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相信?”覃雨望歇斯底里地喊出,她转头去看到兰茵从远处跑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颀长的身影。
“有人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她昏迷了过去,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我只喜欢你……
这句话在山谷里回荡了很久很久,夜念斯看着那一端死死不肯放开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百丈深的悬崖。
他的黑眸中微微闪动,眼尾微红。他开始尝试在那峭壁上寻找一切可以支撑的落脚点,尽自己所能去减少那绳子的拉力,但是覃雨望已经没有了意识。
过了一会,萧宴在兰茵的指引下赶到,他将覃雨望和夜念斯救了上来,夜念斯喘着粗气跪坐在一旁,抬起眸看着已经无意识的覃雨望。
“雨望妹妹?雨望妹妹?”萧宴看到了她的手,手腕已经被绳子搓烂了,他十分心疼,眼中微红,想要将那绳子从她手中抽出去,却怎么掰,都掰不开她的手,“应该是冻僵了。”他抱起覃雨望,朝他们的轿子走过去。
轿子上何玉莲看到萧宴抱着覃雨望过来,一脸急躁,生怕惹到他,于是急忙从轿子上下来,还将他方才让提前烧好的热羊奶送上去。
夜念斯被那绳子牵着,于是也一起坐了进去,轿子中稍有些暖意,因为有热羊奶的原因,覃雨望的身体很快就回了温。
彼时萧宴再次尝试想把那绳子抽出来,让夜念斯下轿去,可是还是失败了,即使身体不再冻僵,覃雨望的手还是死死地拽着。
萧宴很不悦地看了一眼夜念斯,“夜王殿下不愧身为赘婿,被女人保护地真是好。”
夜念斯没有理睬他,只是定神地看着他怀中的覃雨望,想着她方才说的话。
他知道女人的话不可信,有时候更是心口不一。所以她或许只是随口一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也不想在这轿子上多待,于是从覃雨望的手中去抽那绳子,他的大掌覆在她的指尖一刻,覃雨望的手松了,绳子掉落在地。
夜念斯看了一眼覃雨望,她还昏迷着,没什么意识。
他看了看那绳子,将自己身上的绳子也解开,就掀开帘子下轿去了。
萧宴十分享受这一刻,他从轿子中能看到,夜念斯站在外面的风雪中寒风刺骨,面色结霜。
而他抱着覃雨望,可以在温暖的轿子里互相依偎。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女人,为她包裹好手腕上的伤,给她盖上了自己的披风。
覃雨望终于清醒过来,看到轿子中的陈设,还以为是回到了家里,而一个肩膀宽大手臂有力的男人抱着自己,她下意识以为是夜念斯,喃喃着爬起身来,“殿下没事吧?”
坐起身来,她才发现是萧宴,萧宴抬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本王怎么会有事?傻丫头。你怎么那么傻,偏要去救他?”
覃雨望一愣,“世子殿下……夜王呢?”
萧宴眸中闪过一道失落,朝外面看了一眼,“在外面,可能是不想和你我同待在一起,不顾你手上的伤,也要拔走那绳子,自己到外面去了。”
覃雨望急忙拉开轿帘,一看果真站在外面,也不找个地方躲一躲,就那么站在风口上直吹。
她想要起身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十分疼痛,动一下都不行,萧宴担心地握住她的手,“雨望妹妹,我知道这桩婚事你是不愿意的,那夜王左看右看,没有一处配得上你。你不如回绝了这桩婚事,我娶你,好不好?”
覃雨望抽出手,她侧着脸,粉嫩的脸颊透着一股刚毅,这条件的确很诱人,可是她没得选,“世子殿下,如今我已经是夜王妃了,以后在称呼上,我们还是不要如此亲昵,我们还要赶路,今日多谢你的搭救,日后必有重谢。”
“我不要你的重谢!”萧宴抬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一向铁骨铮铮的他此刻单眼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
“雨望妹妹,你真的不懂吗?你不懂本王的心到底有多疼?你可知道我在那北关苦寒之地作战时,每一分每一刻心里都是你,如果不是想着凯旋回京,就能娶你为妻,我早已经在战场上身首异处,又何以有这机会还能见你?”
“那夜王如同茅中粪石,他母亲兰氏一族皆为谋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婚事只要你肯拒绝,我回去以后一定央求父王协本同奏,皇上必然会改变心意的!”
覃雨望从前很喜欢被他抱在怀中,但是现在这样的感觉却让她觉得有些异样,她挣脱开萧宴的怀抱,背对着他深情款款的双眸,双眼微红,“世子殿下,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日后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既然你心在天下黎明,功在千秋山河,那就不应该为这一点儿女情长所羁绊。”
“更何况,”她转眸看着他,“现在你同何家十三娘也有了夫妻之实,也应当对她负责才是,而不是奢望一些得不到的东西和人。”
萧宴眼神微动,用大掌紧紧握住她的手,有些着急,“可本王不是自愿的,本王是被人陷害的!”
“那陷害的人是谁,王爷可知道?”覃雨望反问他。
萧宴微微一怔,觉得面前这个人好陌生。从前他说什么,覃雨望都会斩钉截铁地相信,根本不会怀疑一点,会无理由无条件地支持他。
陷害的人还能是谁,正是他的父王。这一点从萧宴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林书用偶感风寒去糊弄他,手下的人也都纷纷“作证”,大有把这件事瞒天过海的意思。
那何玉莲他并不喜欢,所以他也就将计就计,能装傻一日就是一日。他猜测当日父亲本来的计划,应该是让他和覃雨望发生一些事情才对,可是不知其中如何阴差阳错,就变成了何玉莲。
“本王不知道。”萧宴垂下头,松开了手。
覃雨望叹了口气,抬手握着萧宴的肩膀,“殿下,无论起因如何,何家十三娘清白已失的结果是已经有了的,殿下英明一世,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决定而功败垂成。”
在前世,萧宴在一开始就和何家签订了婚约,与何玉莲成亲了,何玉莲虽然为人歹毒,但是她加入萧家以后却很本分,是个好妻子。
萧宴还想和她说几句话,但覃雨望已经强撑着下轿去,他眼中的神色复杂,看着她义无反顾地快步走向夜念斯,他的心里燃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那情绪里掺杂着对夜念斯的蔑视,对覃雨望的不理解,以及想要弄死夜念斯的戾气。他似乎在嫉妒他,也是生平第一次,他居然体会到了嫉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冷宫嫡子,居然让他嫉妒。他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等到他夺得皇位的一日,他必杀夜念斯,夺回他的女人。
“殿下,走吧,前面就是重阳峰了。”覃雨望上前去牵兰茵,兰茵却不肯走,而是一直一眼愧疚地看着夜念斯。
夜念斯面无表情地往前走,黑眸瞥过她的手腕,想说的话到了口边,他不冷不热地,“你可别死在路上,我不会救你。”
覃雨望冲他翻了个白眼,“是,夜王殿下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巴不得我死山上你好跑是吧?”她把缰绳挂在自己手臂上,左手拉起他的胳膊,坏笑一声,“休想!”
“你呀,生生世世都是我的男人,我要管你,教你,我才舍不得先死呢。”
夜念斯看了一眼她受伤的右手,将缰绳夺过一手握住,兰茵看他的神情很复杂,不敢和他对视。
但夜念斯已经知道它是什么想法。方才,它看出他想杀覃雨望了。但是很奇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拦着他做这件事。
重阳峰名不虚传,这里是淮楚两地的交界处,站在峰顶,可以看到有不同厚度的云层,恰逢正午时分,因为云层的叠起,光影的投射和交联,天上出现了似有两个太阳的奇观。
“哇,好美啊,”覃雨望看着漫天的七彩星云,十分开心,眼神中缀满橘色的暮海。
夜念斯看着她笑,觉得她好傻一个人,看个太阳也能笑半天。不知不觉,他的唇角也有些颤动,抬头看向漫天霞光。
重阳峰名不虚传,传言有很多人上山来祈福,能见到重阳奇观的爱人,都会趁机许愿,求月老保佑能幸福平安地过一世。
夜念斯从不信这种,觉得只不过是愚昧之人糊弄自己的手段。更不要提,说见过重阳奇观的璧人,会白头偕老这种荒谬的话。
覃雨望拉着夜念斯的衣袖,“殿下,快!快许愿!”
夜念斯甩开她的手,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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