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灯花摇曳,被钉在天柱上的尸体在风里晃晃悠悠地招摇,路舟雪站在天柱下仰头看着,他还是记得,哪怕他连萧月珩的脸都快要遗忘,这惨烈的死相他还是记得。
一柄锈迹斑驳的断剑落在地上无人问津,尚且锋锐的部分反射出凛冽寒光,昭示着它曾有过的峥嵘岁月。
很快路舟雪就移开了目光,有些自我唾弃地想,万年过去,他依然懦弱如旧,不敢抬头多看一眼,他害怕,害怕到不敢面对,连剑也拿不起来。
忽然,路舟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那本该被钉在天柱上的萧月珩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他的腿跪在了面前,倘若那也算跪的话——
腿已经折断了,骨茬从膝盖穿刺出来,血肉被剔尽了,只有两根挂着碎肉的森白腿骨;再往上,腹腔里五脏六腑不翼而飞,填了一团稻草勉强支撑起空空如也的皮囊;一张脸上刀痕纵横交错,完全毁了那张眉目如画的脸,眼珠子也被抠走,单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泪水混合着血流下来。
仿佛要颠覆路舟雪记忆中温柔的模样,那惨死的恶鬼抱着他的腿开始呻吟:“岁杪,我好痛啊……岁杪,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待你不好么……?”
路舟雪看着面容可怖的萧月珩,刻意遗忘的记忆不可抑制地翻卷上来,脑海中不知是谁的声音在冷漠又恶意满满地说:“不只是眼睛,他的舌头也被剜去,心脏制成了丹药,脏腑造成法器,血肉被尽数吃尽,就连骨头也被熔炼为镇守一方的咒印,你忘了吗?他其实尸骨无存。”
心口忽然被刀绞一般地疼痛无比,路舟雪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恶鬼一样的萧月珩容貌狰狞地顺着他的腿往上爬,伸出一双鲜血淋漓地手来要掏他的心:“岁杪,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
若如此萧月珩便能复生,便是剜心剔骨又如何?路舟雪绝望地想,他抓住要掏他心脏的恶鬼的手,正要将他推开,不想这幻境里恶鬼一样的萧月珩力气奇大,路舟雪推不开,恶鬼的指甲穿透皮肤刺进了他的胸膛,在血肉里搅弄着。
很疼,路舟雪拦不住萧月珩,灵力也用不出来,要么被生生掏走心脏死去,要么杀了萧月珩。
路舟雪看着眼前死相惨烈的萧月珩,对方的半只手已经没入了他的胸膛,眼前的并不是萧月珩,动手其实也没那么难,他想着,目光落到不远处锈迹斑斑的断剑上,那是唯一的武器。
“对不起,玄度。”路舟雪凄惶地闭了闭眼睛,手中掐起一个剑诀,若是江陵或者百里长情能够看见,他们会发现那就是七重剑阵最初的雏形。
路舟雪久违地与剑产生了共鸣,他竭力克制着灵魂深处的颤抖,试图找寻最初一剑定九州的胆气,他也曾是无双剑客,他如此对自己说。
卧在那里的断剑发出轰鸣,摇摇晃晃却到底是飞起来了,它被它的主人遗弃了太久,断裂不得修,乃至于剑身都锈蚀了,可召唤声响起时,它依旧如旧时那样应和着。
月宫华径荆棘满,琼林玉殿悲风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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