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良坐在空无一物的床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了,他们三兄妹这一走,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哥,你还好吗?”余勤脸上尽是担忧,从哥哥拿着卖身契副本回来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如此。

余良摇头,“毕竟住了这么多年了,一时有点感慨而已,小静的东西也都收拾好了吧?”

“都收好了,”余勤把声音放低,“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哥,要不我们不去了吧,怎么能让你卖身为奴呢!只要我们三人在一起,再贫寒的日子也过得下去呀。”

“都到这时候还说这个,来接的人可都等在外面了,”余良好笑地揉揉弟弟的头,他比弟弟大8岁,几乎算是半个父亲了,“再说了这可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就算是为了小静,我也得尽力一试。”

余勤咬紧牙,满腔的不甘几乎要溢出身体,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贫贱在这京城就是原罪,没有父母撑腰的他们也不比奴籍过得好多少。他和哥哥还能忍耐,可小静是女孩,又生得漂亮,现在是年纪小,以后若是父兄撑不起来,还不知要沦落到哪里去受罪。自从看了同街小婉姐那样的下场,他和哥哥就知道,就算是爬,也必须要尽力向上才有生路。

“我会好好念书的,也会照顾好小静,你别担心我们。”这是余勤唯一能做到,也是必须做到的,“哥哥你...保全自己最重要,千万别逞强,我们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失去你。”

“你们好好的,就都好。”余良鼻子发酸,“放心,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是没有逼你作奴才?还是没有把我们带走做牵制?”离别将近,余勤的口气难免冲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但小勤,你不熟悉贵人们的圈子,主子只让我入奴籍,就已经是仁慈了。”余良见余勤还是没转过弯来,也正了神色,把话挑明,“贵人真要用你,才会掌控你,我签卖身契是必然的。但没让你们俩也签卖身契,就十足是主子的宽厚,也是主子的诚意,这道理你能想明白吗?”

余勤听进去了,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忿的神色渐消,“因为死契奴可以轻易打杀,但良民不能。”

“没错,”余良对弟弟的聪慧十分满意,“主子接走你们是放在明面上的牵制,但也是对你们和我的保护。不让你们签卖身契、请先生教你们读书而不是让你们在庄子上干活,也说明他认为我值得拉拢,希望我能真心为他所用。”

余勤点头,“我明白了,我和小静会服从贵主子的安排。”

“小勤,你不光要服从,也要仔细观察,看主子会安排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先生。先生若是平庸不尽心,你要适当藏拙,我们再另外谋划。但以我上次看那位主子...”余良回忆着那惊鸿一面,“应当不是个狭隘的。若是肯对你们用哪怕一分心思,你就要抓住机会,尽全力做到最好,不要有其他顾虑,也许会有我们全家改命的那一天也未可知。”

余勤还没能明白哥哥话中的全部含义,但认真地记下,也莫名有了一点热血沸腾的感觉。

“该走了,让人久等可不好,”余良拍拍弟弟的肩,叫上妹妹,离开了曾被称为家的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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