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已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
太阳已躲入西山高耸的崖壁后面,夺去了这个古老山村的最后一丝光辉。
暗沉的青石路上,时不时的有村民扛着锄头,提着篮筐,借着两旁屋舍昏暗的灯光,行色匆匆。
劳碌了一天,只为家中的那口热乎饭菜。
一回来,叶青灵就坐在自家院门前,遥望着青石路的尽头。
只因两个哥哥说,要给他抓兔子回来。
她等了很久,始终不肯离去。
屋内传来几声叫喊,声音清脆如银铃,带着几分慈爱。
“青灵,赶紧去洗手,准备吃晚饭啦。”
那是她的小姨。
母亲生下她后不久,就得了怪病走了。
是小姨将她一手带大的。
对叶青灵来说,小姨就是她的母亲。
是村里最漂亮的小姨,没有之一。
此刻,叶青灵有些不情愿,想要再等等。
也许,再等一等,她的两个哥哥就会带着她心心念的兔子回来了。
屋内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她扭捏的站了起来,准备回屋。
也许是她坐着,视线矮了,被青石路挡住了视野。
站起身后,青石路的尽头,两个熟悉身影顿时映入了她的眼眸。
她唰的一下子,跑了过去,犹如离弦的箭矢,呼啸而去。
嘴里不停地叫唤着:“哥,哥。”
来到两个哥哥近前,四下搜寻。
又围着打了几个转转,发现并没有兔子,嘟起嘴,问道:“哥,没有抓到小兔子吗?”
叶歌蹲下身,看着那张圆嘟嘟,可萌可萌的脸庞,问道:“青灵,你在等我们吗?”
叶青灵用力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叶歌捏了捏叶青灵的小鼻子,解释说:“哪有那么快,才刚挖好陷阱,再快也要等明天啊。”
叶成则在一旁注视着叶歌的一举一动。
一路上,他没少试探和观察。
毕竟,村南山林的怪谭实在太吓人了。
叶青灵又转头看向大哥叶成,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叶成这才收回了视线,信誓旦旦保证。
“青灵,放心吧。”
“明天一定给你抓只大胖兔子回来。”
叶青灵再次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我们拉钩。”
“好,拉钩。”
兄妹俩伸出小拇指,将手指钩在一起,说出了古老的誓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骗人,谁就是癞皮狗。”
叶青灵立刻变脸,急忙喊道:“不要狗,不要狗,重来。”
叶歌提议说:“那就猪吧,赖皮猪怎么样?”
叶青灵立马欢喜答应。
旋即,古老的誓言再次响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骗人,谁就是癞皮猪。”
随后,拇指相碰,誓言成立。
“走吧,我们回家。”
随后,兄弟俩一人牵着叶青灵一只小手,走进了院门。
刚入内,一股饭菜的清香扑鼻而来,可口的饭菜早已端上了桌。
红烧青花鱼、花炒树蘑、油焖香茄、青炒白菜,还有蛋花阳菜汤。
本就咕咕叫的肚子,看到可口饭菜,叶歌的肚子就更饿了。
这么美味的菜肴,再配上一碗香喷喷的米饭,别提有多满足了。
忍不住伸手摸向菜碟,恰巧被拿着碗筷出来的小姨一筷子打了下来。
“弄的满身是土。”
“还不赶紧去换身衣服。”
叶成见势不妙,赶紧拉着叶歌往里屋卧室跑去,只留下叶青灵孤零零的一人。
两人跑开后,凶巴巴的胡娴脸色一变。
面带微笑、柔声说道:“青灵,去洗洗手,我们准备吃饭了哦。”
几分钟后,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可口的饭菜,跟小姨聊着白日里学校的事情。
时间飞逝,皎洁的明月还没来得及挂上枝头,天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夏蝉叫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去找口水喝,一个劲的在树梢上抱怨着。
太热啦,太热啦。
直到蛙叫虫鸣响起之后,才渐渐停歇。
用完晚饭,胡娴点上灯,兄弟俩利索的打扫着战场,叶青灵则学着两个哥哥的样子,帮着收拾碗筷。
打扫完战场,搬出椅子板凳,胡娴带着兄妹三人,来到院子门廊之下。
晚风拂过,带走了白日的燥热,透着一丝秋的凉爽,宁静而祥和。
夜晚对于平民家的孩子来说,是枯燥乏味的,天一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对于叶歌来说,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着小姨讲着一个个过去的故事。
时间就在一个个的故事中,悄然逝去。
夜幕深沉,晚风拂面。
没想到一晃眼,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三个小家伙也都长大了,最小的叶青灵今年也已经9岁。
胡娴回想往昔。
她们胡家三姐妹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村里更是追求者无数。
可偏偏都喜欢上了叶家的兄弟俩。
大姐嫁给了叶歌的父亲叶云虎。
二姐嫁给了叶歌的大伯叶云龙。
年轻的时候,她也总喜欢跟着两个姐夫后面,到处跑。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们姐妹生的太过美丽,惹了上苍嫉妒,玩起了造物弄人的把戏。
大姐嫁给叶云虎的第三年,诞下叶成和叶歌后不久,生机衰竭而去。
二姐在大姐去世后的第七年,诞下叶青灵后,同样也是因为生机衰竭而去。
还有叶歌的奶奶同样也是。
一人是红颜薄命,两人也许是巧合,可第三人之后,就没有人再觉得正常了。
这种离奇怪诞的现象,让本就与世隔绝,处于深山之中的山村,生出各种臆想。
忽然间,一切都变了。
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
胡娴也因此成了村里的不祥之人。
从古至今,能杀人的不只是泛着森然寒光的利刃,还有那来自人心深处的深深恶念。
祸不单行。
十数年前,由于北山山林的一场意外,她姐夫叶云虎,也失踪了。
胡娴只能辞去村里的医师工作,从此做起了代理母亲,照顾两个姐姐留下的三个遗孀。
胡叶两家为了生计,姐夫叶云龙不得不经常进山完成狩猎队任务。
胡娴则靠着到山谷外的毒瘴之地采药,补贴些家用。
无论多么困难,她都没有放弃。
也许是和两个姐夫从小亲近,受了他们的影响。
面对那些风言风语,内心骄傲要强的她,也只是淡然笑之,从不理会。
一晃十多年过去,相比村中同龄女子,胡娴眉宇间多了一份冷傲和红尘洗礼后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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