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那边厉兵秣马,襄阳城里也沸沸扬扬。由于大公子刘琦这几个月来的积极表现,他的身边也已经聚拢了一些力量。如本地氏家中的黄、杨两家便暗中联络上他,资助了不少钱帛以示支持。
另外襄阳府中一些臣工对他的态度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冷淡,刘琦感觉得到形势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曹操修建玄武池操练水军的消息传到襄阳时,刘表的病情刚刚有些起色,立刻又被这阴云笼罩起来。无奈之下,强打精神升堂议事。
襄阳府衙内,文武亦分列两排。文官以蒯越为首,武将以蔡瑁为首。刘琦与刘琮则在刘表的身侧垂手站立。
“诸君,曹操训练水师,意在荆楚。公等有何妙策以应对?”刘表缓缓问道。
下面一片沉默。不是大家想不出主意,而是蔡瑁没表态没人愿意先表态。
蔡瑁见没人跟自己抢话感到很满意,于是第一个发言:“主公,曹军势大,荆州难以匹敌。不如及早上表归顺,以疏其志;送子为质,以安其心,则可保荆州免于屠戮。”
刘表闻言愕然,心说我还没死你蔡瑁就敢打我儿子主意了。好!好得很!
见刘表不发一言,群臣更无人敢言。正尴尬中,一个声音炸雷般响起:“笑话!”,把众人吓了一跳。
大家循声望去,见武将一列末位站着一人,重枣敷面,长髯散胸,正是不受蔡瑁待见的魏延魏文长。蔡瑁见魏延当众顶撞自己,心中更没好气,恨恨地道:“魏巡检有甚高见?”
他刻意强调巡检二字,就是要羞辱魏延。魏延只当没听到,对刘表施礼道:“主公经营荆州二十载,联张绣退曹军于宛城,射孙坚驱吴虏于江夏,现坐拥十万马步精兵以及八万水军,闻曹贼一坑之吓,竟欲自缚而降,莫非不是笑话?”
“魏延,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出言不逊,嘲讽大将?”蔡瑁感到被嘲笑了,想找回面子,但魏延偏偏就不想给他面子:“大将?为将者,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忠于职守,爱兵如子。御敌于外,保境守土,平乱于内,扶弱锄强。蔡将军,你既为大将,敢问做到过哪一条?”
“你——”蔡瑁被魏延一阵数落,一张胖脸憋得通红,都快要红过魏延了,却除了个‘你’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摆在那里,魏延说的那些个他蔡大将军的确是一个例子都找不出来。
“罢了,曹军未至,竟自乱阵脚。文长,你既敢言战,可有退敌之策?”刘表看蔡瑁太过尴尬,出言收场,但神色之间还是对魏延颇为欣赏。
“主公,训练水师岂是朝夕之功,曹操挖一座水坑又岂能与江河湖泊相提并论?北军从未经过水战,何处去找通晓水战的主帅?我料曹军此次练兵必定无功而返。”
“纵然如此,曹军从陆上来,荆州依旧不敌。”蔡瑁还不甘心,再去找魏延的话茬。
“曹军强于天下者,骑兵也。然而荆楚之地,水网纵横,丘陵遍布,骑兵难以展开。荆州兵备粮足,以逸待劳,曹操若来,阻其前锋,击其腰腹,毁其辎重。北军岂能持久?只要荆州军民上下一心,坚决对抗,曹贼纵有百万大军,对我亦无可奈何。”
刘表面露笑容,点头不语。心想魏延是个帅才,这个人埋没了。想到这里,转头看看两个儿子,问到:“琦儿,琮儿,你二人怎么看?”
这几乎就是当庭考试了,刘琦刚要开口,刘琮却不愿让兄长抢了风头,连忙抢答:“禀父亲,孩儿以为曹操统一北方,军力远超荆州,一旦开战耗费甚巨,我等纵取胜亦必元气大伤。不如佯作归顺,保住实力为妥。”
刘琮的心思大家当然清楚,若依蔡瑁所言往许都送质子,这名额百分之百是刘琦的。到时他就坐等接班,既解除了竞争威胁,又能稳坐荆州免于战火,何乐而不为?
“嗯,琦儿,你说呢?”
刘琦自然不愿意去替刘琮当人质,向刘表肃然施礼道:“父亲乃汉皇后裔,受朝廷所托辖制荆襄,曹贼胁迫天子侵凌诸侯,若北面事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孩儿不才,愿与曹贼决战。”
刘表心里暗暗点头,心说这个大儿子往日唯唯诺诺,不想还有这般骨气,看来荆州交于他手也未尝不可。斜眼再看蔡瑁,缓缓说道:“琦儿有此骨气甚好,但军旅之事非同儿戏,你从未上过战场,纸上谈兵要坏大事。”
说罢,刘表抽出一支令箭:“魏延。”
“末将在!”
“命你为抚军中郎将,接管襄阳城防。巡检一职,你找个人接替吧。”
“末将领命!”
魏延走上前来要接令箭,刘表却没有给他,而是看着刘琦说:“刘琦。”
“在!”
“自今日起,你去魏将军麾下学习军旅之事。切不可以公子身份自居,凡事皆听文长调度。”
“刘琦领命!”
刘表这才把令箭交给魏延。两班文武虽没有吭声,但每个人心头都掠过一丝惊诧。刘表这样做岂不是要把襄阳城的军队交到刘琦手上?这么看来这老人是打算要把荆州传给大儿子了……
刘琮有些心虚,面露冷汗。蔡瑁则面无表情,只一双小眼睛在不停地眨巴。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刮过大堂,各人心里都有了新的打算。早会散去,魏延大张旗鼓地陪着刘琦去整顿城防,蔡瑁则一声不吭地跑去内府跟他姐姐商量对策。
“啪——”一只楚玉茶杯被扔到墙角,碎作几块。蔡夫人整日弱不经风的,突然使出这么大力气,可见内心的愤怒。
“你个没用的,竟让刘琦接管了襄阳的城防。以后我们怎么办?”
“阿姊,这都是姊婿一意为之,我有什么办法?”
“别再说了!”蔡夫人气鼓鼓地坐下,转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突然笑道:“老头子看来是真动了传位给刘琦的念头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们不择手段。”
“阿姊,你的意思是……”
蔡夫人再扭头想想,嘴角微扬,吩咐蔡瑁:“既然老头子下定了决心,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这父子俩留着都是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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