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明媚春光解开怀抱,点染着一切。杏花如盖,流瀑缈碧,牛羊自在,天边归雁。

地平线上出现端午前所未见的美景:千里雪峰,山峦滴翠,环抱着云深处一片村庄。

那虚无缥缈山脊上,出现了一行骑马人的影子。英姿飒爽,宛若受到召唤,去向天河的彼岸。

他们继续前进,沙漠远处,光影模糊。在大家沉闷到绝望的时候,有人指向一旁:“看!”

老向导牵住骆驼,说:“海市蜃楼!”

她背好水囊,踉跄走回队伍。瞥见燕子京正用贵如黄金的水,浇灌他那盆宝贝红兰。

这就是海市蜃楼?端午忘记了饥渴,忘记了悲伤,她问老人:“如果有这个地方,该是哪里?”

端午帮死者将衣服扣好,将自己搜集的古币,瓷片,和木梳,都放在她手下面。

老人望着人们纷纷对那幻影膜拜,道:“这是昆仑山传说中的地方:古丽思丹,一座真境的花园。据说凡人不可能到达那里,只有天使才能定居。诗人说:那里大地苏醒,茵草腾欢,

“走吧!沙很快会把她掩埋的。”老向导劝端午说。

枝叶飘动。严冬走远,好日常驻。人们乐善好施,情侣白发千古。”

他没说话,只做个手势。

端午说:“真好!那里没有奴隶吧?”

燕子京下了骆驼,他薄唇早已干裂出血,全身衣服遮得严实,冷冷眺望着这边。

老人笑了,布满皱纹的脸上,闪现着与年龄相称的光彩。

那女奴抽几下,没有了生气。端午抱着她头,替她合上眼皮。

他说:“没有吧。可是世上的奴隶,并不仅仅是那些被称为奴隶的人。”

端午看那女奴已不成了,张着眼只等临死的甘露。她取出水囊,喂了一点。

端午思索着,听见铃声。燕子京毫不留恋,独自启程向落日处行去。

人们跳下去追那女孩,她靠在沙砾上奄奄一息。老向导说:“别给她水。”

银月升空,他们来到了沙漠边缘。明晨,就能到和田。

端午喊:“回来!”

人们正在为可望也将可即的绿洲欢呼,却意外碰到了惨不忍睹的场面。

她狂奔向远处,扒开衣襟,疯狂叫:“我要水,给我水!”

几十个人的尸体,横卧于道路。他们血肉模糊,衣不遮体。四周散落着钱币,器物,还有碎裂的丝绸。最凄惨的是名孕妇,她还抱着隆起腹部。有人找出一张散落的通关文牒,送给燕子京。燕子京看了,对向导说:“这些人是瓜州商队,来此买玉的……”

忽然,队里有个小女奴突然掉下骆驼。

老向导叹息:“又是匪帮,昆仑山的匪帮,这些该千刀万剐的恶魔!”

她常常忍不住想解渴,但她对自己说:再忍忍,再忍忍,也许还能再忍?

燕子京眸子泛着月的清波,他抿下唇,断然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继续走!”

靠着在采珠司的严苛经历,她知道,这囊水就是生命。

老向导犹豫片刻,对大家说了燕子京的意思。

端午不再编故事了,也不可能编出来。她想水草丰美,汪洋碧波。

大家虽然疲乏到极点,但面对这样惨绝人寰的沙漠,也难以睡安稳。

几天的路程,所见乃荒凉接着荒凉,孤寂连着孤寂。端午伏在骆驼上,只能无聊地自己给自己编故事,一段接一段,一篇连一篇。虽然以为带了充足的水,但几次小失误,便让驼队的水限于困难。最后行程,每个人只得灌满一个小水囊。

牢骚声中,驼队重新启程。端午赶上老向导,问起昆仑山的匪帮。

映在端午眼中的大漠,黄风昏沙,上无飞鸟,下无草木,却有红柳扎根,胡杨屹立。倾颓的废墟,残破的烽燧,无不向人们诉说着去日辉煌。一路上,端午捡了把残破的梳子,几只古旧的钱币,一块青花瓷片。太阳炙烤着她的皮肤,她的汗水滴入沙砾,即刻消失了。

向导说:“昆仑山这些年出来大大小小匪帮。最出名的两个匪帮头子,是夜中雪,琥珀光!”

大漠是一条没有路的路。千万年沙砾,掩埋了一代代人迹,依然传递着希望。

端午头胀厉害,打破砂锅问到底:“琥珀光,夜中雪?是名字,还是绰号?”

这行人将会穿越丝路南道,经楼兰,静绝,沿着昆仑山北麓,直到被称为于阗的和田城。

“不知道。你还想入伙?”老人问。

燕子京挥挥手,长长队列缓缓前行,进入了看似无穷无尽的金色沙漠。

端午急忙摇头,她心有余悸,不由得对匪帮产生了恶感。

燕子京正待下令,陀队之前列,有只白毛骆驼晃悠悠直立起来,带着一群骆驼纷纷起来,驼铃声此起彼伏。白骆驼上的端午东张西望,好像不明白怎么回事。

“不,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那两个名字?”她说。

端午第一次骑骆驼,好奇不已。她拍拍骆驼腿,揪着骆驼毛,对它耳朵道:“庐山精,庐山精!”她那双宝石般黑眼睛,变得更耀眼。连驼队向导的老人见了她,也不禁笑逐颜开。

这时,有一匹瘦马赶上了老向导。马上人以清脆的童音唱道:

燕子京在驿站逗留了不少天,像是准备行囊。也许是端午顽强,也许是药膏奇效,反正骆驼队整装待发时,端午背上交错鞭痕已结了疤。唯一不舒服,是愈合处老痒痒。

“卷帘见月清兴来,疑是山阴夜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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