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以武传家,一向刚烈霸道,可不想满门几近死绝的洛家人居然还有这种胆量,竟然将这一旨圣言给摆了出来!

只要进得里堂,圣旨高悬,哪怕他是一品钦差,也要行跪拜之礼,可是他手持宣和帝颁下的圣旨,又如何跪得?

如此这般,倒真是让他进退维谷。

宣和帝十六年前颁下的赐婚圣旨,居然在这种时候被摆了出来。

于松的眉宇间也袭上了急色,他一向执礼甚严,端得上是大宁王朝的典范,全无想到也会有吃这守礼之亏的一天!

大堂高处赫然端置着明黄的圣旨,和他手里还未摊开的一模一样。

孔战站得略远,看不清堂中的摆设,但也察觉到于松的不对劲。

他的目光死死的放在大堂高处,握着圣旨的手泛出了苍白的青色。

大堂中央站着的洛凡看着拿着圣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于松,只是笑眯眯的摸着胡子,并不出声。

于松对他摇了摇头,走上前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圣旨,提步跨向大堂,脚还来不及跨进,就骤然惊得缩了回来。

“洛管家,陛下降下圣旨,请宝珠小姐出来接旨吧!”

孔战刚刚升起的一丝忌惮也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消失无踪,他刚要冲上前,就被身旁的于松拉住了衣襟。

既然进不去,那就只好在堂外颁下圣旨,再名正言顺的将第一道旨意收回。于松犹豫半晌,想了这么个主意。

小太监高举着圣旨,看着堂中人没有如寻常接旨般摆案跪迎,洛氏小姐也无出现的意思。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本想怒喝,可一看周围站着的下人脸上的肃杀之气丝毫不弱于身后站着的禁卫军,便立在了当处,求助的朝后看去。

“于大人,洛家并无此人。”

洛凡没有吭声,只是从案架边移了几步走到大堂中央。

“洛凡!你好大的胆子!藐视圣旨在先,推搪堵塞在后,难道你洛家真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不成?”孔战一听洛凡的回答,侧身越过前面的于松,一个劲步便跨进了大堂,力道之猛让还没回过神来的于松拉都拉不住。

这‘宝珠’乃是当初老将军在小姐降生时取得乳名,老人一时心喜,再加上洛家以武传家,一向没有那些文人的酸腐之气,取的名字大多简意直白。而这‘宝珠’之名写在了十六年前的议婚贴上被送上了赵家,想来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洛家小姐的闺名了。

但他一进堂内就看到了高处置放的圣旨,前屈的身子还没站直,就立马就跪了下来,骤然明白为何于松犹疑着不进门。

尖锐的叫声突兀而刻薄,洛凡听得圣旨里的名字,皱着眉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突然觉得小姐哪怕是改了个惊天动地、大逆不道的名字,也比顶着这个名字强。

他出身勋贵世家,自然知道圣旨当前应该跪拜,否则就是忤逆。只消一想,孔战便知道摆在上面的是什么圣旨,他惊疑的转过头望向一旁站着的洛凡,满脸的不敢置信。

于松近得大堂,远远瞧得里面只站一人,虽数年不见依然可辨是洛劲松的身影,洛家小姐并不在堂。他迟疑了一下,朝后看了一眼,身后跟随的小太监闻意快走两步,将早已拿出的圣旨高举头顶喊了起来:“圣旨到,洛氏女宝珠接旨。”

这洛劲松是疯了不成,哪怕是曾经的将军,也太过胆大妄为了。自古以来雷霆雨怒皆是君恩,哪里还有臣子反对的道理?

洛劲松,洛家家臣,当初除了洛老将军外大宁王朝崛起得最迅速的将军,二十年前的‘旬宪之难’后便上书离朝退隐,想不到堂堂一品上将居然成了洛家的管家。孔战慢慢落后于松半步,神情复杂起来。

况且这洛家小姐也太过不明事理了,难道就让这洛劲松用洛家安危来换得一口闲气吗?

于松也不看他脸色的变化,径直上前朝大堂门口隐约可见的人影走去。只不过,旁边跟着的人脚步明显僵硬了起来。

洛凡并未看他,只是仍望向门口站着的于松,轻飘飘的开口:“洛家并无此人。”

“二十年前,他叫洛劲松,官拜一品,上封龙辉将军。”

“洛管家,洛氏宝珠小姐乃是最后的洛家遗孤,你怎能说并无此人,欺君之罪可是要祸连整个洛家的!”

“洛凡。”这个他当然知道,为了这次的任务顺利进行,他可是连夜了解了一下洛家现在的现状。

哪怕是忠臣遗孤,都担不起藐视皇权的大罪。

“孔统领可知洛家管家叫什么名字?”于松瞧得孔战眼底的变化,突然开口。

“洛凡何时口出狂言,我家小姐六岁时才自行取得正名,这‘宝珠’不过是尚在襁褓时念的乳名而已。大宁开国数百年来,有哪家的贵女接旨用的是这样的称呼?于大人……”洛凡越过跪在面前的孔战,直直的走到了于松面前:“可是欺我洛家无人,将我洛氏颜面置若敝屣?”

孔战微瞟了一眼身后,小声讨论的两人马上站得笔直,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大门口守着的几个模糊的人影,心底的惊异慢慢升了起来。他手底下的侍卫不少是从边疆调来的精锐,绝对不会看错。

他这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刚劲高傲。倒让于松一时难以回辩,于松不由得开始埋怨起底下人的大意来,就算是洛氏小姐数十年未曾入京,可也不至于连闺名都弄错,如今倒真是更加有口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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