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往生,亦为掩盖狻猊族禁蛊之术,毕竟禁蛊之事一旦被发现,恐为族人招来祸端。
谆孝皇后神态逐渐平和,似少女般笑得开怀,如同春风般和煦轻柔,她念着:“顼哥哥,顼哥哥,阿柔要永远永远和顼哥哥在一起,没有旁人。”
谆孝皇后名周孝柔。
原来天景帝私下和她是这般相处,一个叫顼哥哥,一个叫阿柔,还真是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她是空降而来的皇后,天景帝以国礼娶之,立为后,掀起后宫血雨腥风。她一来,后宫便再无人怀上子嗣,原本怀有龙种的几位先后滑胎或是命丧黄泉,后宫人人惧之,对其敬而远之,有段时间,宫中几乎无人敢侍寝,即便被召见,亦会找各种理由推脱。
她比她姐姐更狠!
往生蛊之下通往生,在一派祥和宁静中谆孝皇后崩。
卧雪双膝着地:“圣女,一切都是我的错!”
“谆孝皇后死了,我入狱,且且顶罪,他可以救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查,即便谆孝皇后的死亦是他心中所想。那夜他来问我往生蛊前皇后症状,我便顺势将下毒之人推脱至西域细作。雪国擅蛊,西域擅巫,世人常常将巫蛊之术混为一谈。如果不是我令他对西域生疑,也许他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兵指西域,荼害生灵。”
“西域使臣出使天盛,企图谋害皇帝,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没有您,他也是要出征的。”
“金戈铁马,穷兵黩武,干戈多年,他本打算休养生息,如果不是西域的手伸到了后宫,他也许不会如此决绝。”
“这只是您的想法,皇帝嗜血成性,总有一日,天下一定会再起干戈!”
“你还记得狻猊族族规吗?”
卧雪双唇微抿,眸光锐利:“十五年前,雪国亡国,在卧雪心中,狻猊族再无族规,狻猊族只有圣女。”
“五蕴皆空,心无挂碍,仁德天下,大慈大悲。”
“卧雪不记得。”
“十三岁那年,因族内新旧派相争,老族长无奈将我嫁于雪王,以求庇护,出嫁前,他曾教导,务必无情,唯有无情,方证慈悲。经过这么多年,我仍然……”
卧雪拔出利刃,指向自己的心口:“依着族规,卧雪万死,唯有心头血,方能告慰先灵,待圣女自由后,卧雪愿以死谢罪,千错万错,都是卧雪一人之错。”
訾妃夺过她手中利刃,左手自剑柄而下,沿着利刃划过,锋利的剑刃旁,留下猩红血液,卧雪痛心:“圣女……”
“去拿陶罐来,这些年我流了太多血,既然放不下仇恨,便终是要一一清算干净,他日重回故里,自当血溅千里,向先灵告罪。”
啪嗒——啪嗒——
寂静的夜,只留下血液滴向陶罐的声音,訾妃看着卧雪,拭去她眼角的泪:“周斐近来表现不错,去教教他,他爹的那个养子会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是。”
……
顾青隐左看右看不像是什么贪杯好色之徒,訾妃摸不清他是为什么要帮她,虽然刚被发现时,确实动过斩草除根的念头,但恢复理智后,她想着自己和顾青隐也没仇,左右自己还不至于滥杀无辜,只能循着机会先去探探他的口风。
大年初二晚,顾青隐无需当值,坐在小院子的石桌旁喝酒,酒过三巡,该出现的人终于出现。
訾妃穿着夜行衣,披着件黑色斗篷,摘下帽子,露出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又天姿国色的脸。
“娘娘是来灭口的吗?”
“如果是,顾大人当如何?”
“坐以待毙。”
“为什么?”
“没什么。”
“没什么?你觉得我会信吗?”
顾青隐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很快便会有人发现张生的尸体,不过娘娘放心,我已经把罪名推给了丞相身边那位文武双绝的暗卫。”
“你想要什么?”
她将金钗插向张生的那一刻,萌生的便是祸水东引,直指那名暗卫的心思,因此才撒了药粉,将伤口做成被那人所伤的样子。
“这不正是娘娘想要的吗?”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报仇。”
訾妃看着他,不说话。顾青隐又饮了杯酒,今夜他喝了很多酒,似是不吐不快:“张生这个老匹夫,一把年纪,贼心不死,强抢民女,臣的妹妹马上就要嫁人,却被他看上,抢了去,受尽欺辱,自缢而亡。”
“顾大人何时多了个妹妹?”
“娘娘可以不信,臣和妹妹从小便分开,好在妹妹被一农户所救,那对夫妻对她很好,将她养大,视如己出,我找到她的时候,知道她过得很好,便只想默默守着她,如此就好,可偏偏张生那个人渣,害死了她,所以他该死,臣还要多谢娘娘,为臣报仇。”
“我相信你,但你为什么要帮本宫嫁祸给丞相呢?”
“张生不过是个庸才,张家也不缺新任掌事,但若是将庸才物尽其用,扳倒丞相,臣觉得这亦是皇上所愿。”
“你还真是尽忠,想君王所想。”
“娘娘谬赞,只是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臣要替娘娘守住这个秘密,娘娘是否该允诺些什么给下臣?”
“说吧,你想要什么?”
“臣还没有想好,待臣有所求时,还望娘娘务必守信。”
“好。”
訾妃戴上帽子,欲离去,顾青隐出声,言语中莫名有丝慌张:“娘娘,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雪国人不畏寒,你不知道吗?”
“喔,我应是知道的。”顾青隐的神色暗下去。
“顾青隐。”
“啊?”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臣掌禁宫安危,自是见过娘娘,但娘娘不一定记得臣。”
“我现在记住你了。”
“谢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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