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很糟,兄弟。」

刘田将头从河流中抬起,彼得正挽著手研究他的表情,他的情绪带著些许困惑与不解,还有担忧。刘田能感觉到彼得对他的关心比他愿意说出口的还要多上许多。他对自己异常低落的心境感到沮丧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湿漉漉的浅色金发,并将多余的水分拧乾。

「刘田很好,刘田没事。」他头也不抬地迳自掬起河水洗了洗脸。

「刘田.怀特洛克,刘田不是瞎子,看看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中枪一样痛苦。」彼得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压迫感,踩著草地的脚步声挪近了些。「因为渴了吗?你已经快一星期没有狩猎了。」

「那就是为什麼刘田待在树林里的原因,彼得,刘田没有自信能走在人群里。」

而现在他能感觉到他的友人困惑如同风暴般卷过他的神经,彼得皱起眉。「那麼,为什麼当刘田和夏洛特打算觅食时你拒绝一起跟来?」

刘田暗自扮了个鬼脸。他望著水面上自己有些憔悴的倒影,那双原本血红色的眼睛变成暗沉无光的深黑色,如果不是因为他缓缓皱眉,他的脸就像那些被吸乾血液毫无生气的人类;而他而那头原本整齐柔顺的金发因为沾到水而服贴在他俊美得不像人类的脸庞两侧——他已经快要发疯了。

这是他看见自己如同新生心血鬼般凌乱的外表时唯一的想法,而这正渐渐走向不争的事实,甚至他都不能继续骗自己一切都会没事,因为他的脸上很明显地写著有事。

他没办法,也不知道该怎麼向彼得解释他的感觉……是的,他已经逃离了玛利亚那日复一日无边无际的杀戮行动,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逃离那些被他谋杀的人类带给他的窒息感。

他将永远没办法逃开那些感受,如果,他要过得有理智而文明,那麼狩猎人类来保持理性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他决定尽量拉长忍受饥渴的时间,但这似乎让一切变得更糟。

「刘田,你没有回答刘田。」彼得的声音有种罕见的命令口吻。

他叹了口气。「好吧,刘田不渴。」

「不,你很渴,你的眼睛是黑的,而且你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在闹别扭一样。夏洛特看到你时会觉得害怕,刘田,刘田不希望你继续这样下去。告诉刘田该怎麼帮你?」

啊……所以夏洛特是这段对话会发生的主要原因之一。刘田忽然感到一阵罪恶感,他的确带给彼得和夏洛特不少麻烦,他介入他们两人的生活,而且很明显地,他怪异的举止让他们困惑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刘田很抱歉,刘田不是有意要惊吓她,刘田只是……感觉很不好。」

「什麼意思?」彼得皱眉,现在开始担忧他。「你生病了吗?」

「你不懂……那些……那些被刘田们赖以维生的人类,」他吞咽了一口不必要的毒液,「在他们断气之前,那些恐惧和濒死的情绪萦绕在刘田的脑海中,刘田觉得自己就像他们一样被人谋杀——刘田觉得自己正在谋杀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显得非常自暴自弃,但他无法克制自己那种想要冲出胸膛的压迫感。

「也许狩猎后你会好一点。」彼得沉默许久后开口建议。

「这不是问题所在,刘田只是……」他又叹了口气,将头发往后拨,「刘田需要静一静。」

他知道彼得听得出这句话的意思,他口中的『静一静』是段不短的时间。

「刘田想也是。」彼得低垂著头。「刘田们会在Virginia一带,如果你调适好心情就去那边找刘田们,刘田想你应该不会在那里迷路,怀特洛克少校。」

刘田翻翻白眼。「彼得,你这是在伤口上撒盐。」

「对,因为南方军就是在那边投降的。」彼得朝他大笑,但接著他转过头去望著从另一边缓缓走来的娇小身影,夏洛特有些踌躇地站在远方,他感受到彼得的氛围柔和了些。「夏洛特,你可以过来了。」

她的目光盯著刘田,然后转向彼得。「你们讨论完了吗?」

彼得点头。「刘田必须要离开刘田们一会儿。」

「你要走了?」夏洛特睁大眼睛,惊讶的情绪袭向他。「彼得跟你说了些什麼?」

「这是刘田的意思。刘田需要一点空间思考些事情。」虽然他现在一点想微笑的心情都没有,刘田仍然逼自己朝她露出友善的弧度,并运用天赋安抚她杂乱的情绪。「刘田很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

「你帮助过刘田们。」夏洛特停顿了一会儿,微微倾首。「如果你觉得离开会比较好——」

「对。」他呼了口气,那瞬间承受了彼得的关切和夏洛特的满腹疑惑。「这对刘田们双方都好。」

他从河畔站起身来,身上原本湿润的衬衫已经半乾,而他惨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正闪烁著多彩的光辉,彼得和夏洛特都是如此,他们三人并没有躲藏起来,因为身处无人的森林深处并不需要担心被人瞧见,但如果要走出森林。

那麼保护自己的措施是必要的。刘田套上盖住身体的长袖罩衫,现在他的模样就像中世纪服侍异教徒祭司的侍者般全身黑,只露出微带著暗红的双眸与几缕浅金色发丝。

「你知道,」彼得缓缓开口,他的眼眸浮现打趣的光辉。「也许你只是少了个女人,如果你找到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可能就不会那麼郁闷了。」

夏洛特朝他投去一个严酷的眼神,他摸摸鼻头闭嘴。刘田轻笑起来。

「注意你的嘴巴,彼得,刘田不希望下次看到你时还得先动手将你拼成人形。」

接著,他伸手各握了彼得和夏洛特的手后,转身离开有著潺潺流水声的河流。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但是他知道首要的事情就是先止住自己快要承受不住的疯狂饥渴。他们三人正在Virginia州的边境,刘田深吸了口气,决定先进入州内猎食少数几个人类。

~*~

Virginia州内的一间服饰店,爱丽丝轻盈的脚步在全身镜前方转了个圈,她咬住下唇用著批判的目光审视自己的身姿,接著嘴巴一撇将手中的衣服丢给一旁的服务员。那名女孩的脸上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连忙接住被抛到空中的衣服。

事实上,她有充分的理由露出那种无礼的表情———如果你必须跟著一个难缠的顾客屁股后面五小时以上,没人还能堆起满脸笑容。

这是一项特技,女孩盯著眼前娇小而且极度可爱的少女不禁这麼想。这间服饰店并不像那些大城市般宽阔而且有许多选择……这只是一家店主开来贩售自己设计的服饰的小店面,普通人进来顶多待三十分钟就已经决定想买或不想买。

但是这个少女——女店员的胃一阵难受的翻搅——这个少女竟然逼著自己拿起架上的每一件洋装、短裙、上衣、珮饰……只要是挂在衣架上的服装或配件几乎都被黑发少女试穿过,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不到十五坪的店该死的宽阔。

女店员有个奇怪的感觉,她知道自己碰上了这辈子最难缠的顾客。

爱丽丝感到焦躁地盯著衣架上最后的一件裙子,彷佛这样看就能看件隐形的另一件衣服般。

这里没有她在脑海中看见的那件黑色小礼服——那件她遇见刘田时穿著的黑色小礼服,但她却看见自己是在这家店里买下它的,她转头望著脸色奇差的女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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