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星晃了晃脑袋,开始打量周围的情景。
宽阔的马路上,铃铃铃的声音此起彼伏,二八大杠在人群中往来穿梭。
男士们身穿板正的确良汗衫,风纪扣系得死死的,袖管挽到了胳膊肘,时不时甩一下蓬松的中分头,和黑白电视机里的明星一个造型。
时髦的女士们头上烫着大波浪,身穿碎花的连衣裙,只有脚脖子处露出一小截肉色尼龙丝袜,脚上的坡跟凉鞋踩在地上,哒哒哒的声音不断响起。
街头上,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精品服装,出口转内销,机会难得,四块一件,十块三件了哈......”
“大鲤鱼,刚到货的新鲜大鲤鱼,冰块都没化,送礼佳品,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
时不时,有几个脚蹬三轮车转弯钻进巷子,叫喊声久久回荡:
“磨剪子嘞戗菜刀......”
“收破烂嘞,旧家具,旧书报,纸箱盒了啊......”
......
从南边跑来一个身穿跨栏背心的半大小子,用手背抹一把鼻涕,去追弹到远处的玻璃珠......
北边的角落里,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生正在跳皮筋,“马兰开花二十一......”
街道一侧,装修得鹤立鸡群的大商场,橱窗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台14寸黑白电视机,有熊猫牌的、日立牌的......
对面的音像店里的高分贝大喇叭,反复播放着盗版磁带,“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幻觉?
许多星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又看了一眼摩托车的后视镜。
镜中的少年,不正是年轻时的自己吗?
闭上眼睛,消化了一会儿,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
重生?
我竟然重生了!
就在刚刚,孤老的自己还在病榻上抱怨老天的不公,不料这一刻竟重回到了二十岁。
许多星摸了摸自己青春活力的脸庞,用手指拢了拢头上浓密厚实的三七分,嘴角忍不住上扬。
后视镜中的少年,在这个古朴的年代,算得上是新潮时尚少年了。
抻了抻烫得笔挺的65式军装的衣角,看着周围羡慕的目光,他不由心中更加得意。
这可是个稀罕物,很多人想方设法都弄不到,就他身上这一身,还是央了很久在部队当兵的二叔才弄到的。
185挺拔大个,面容说不上有多精致吧,但也算得上是五官端正、棱角分明,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
用那时候的话说,这叫“伟光正”!
眼下的他,刚刚从父亲手上接了班,在县里的面粉厂工作,根正苗红的工人阶级,铁饭碗旱涝保收。
“多星儿,又去看你媳妇儿啊?”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回忆。
随即是一阵欢笑声。
此时正是下班点,一些身着蓝色工装的男男女女正从面粉厂的大门鱼贯而出。
有一些相识的,在和他笑着打招呼。
“媳妇儿?”
他沉吟一下,瞬间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董红艳。
要在前世,听到这话他肯定是兴高采烈,还要为有这么个漂亮“媳妇儿”而感到自豪。
但重生的他,此时听到同事们口中的“媳妇儿”几个字却感觉格外地扎耳朵。
“这辈子,再也不见!”许多星咬了咬嘴唇,心下说道。
前世让她害得有多惨,这世就要离她有多远。
许多星摸了摸摩托车的皮质座椅,陌生而熟悉的光滑细腻触感在心间荡开。
至少,现在还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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