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扰攘的锣鼓大戏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直演到了将近子时方才完事。李春初早就不看,辞别戏迷陈掌柜,向凤凰仪的班主讨了一间空余的舱房,自己独个儿到里面修习基础的少林易筋经的站桩吐纳功法。
李春初从四川出来到广东,奔波了许久,今天在凤凰仪戏班里,反而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一场轰轰烈烈的锣鼓大戏把他的紧绷的神经解脱了出来。
筹划的大事决不能急功近利,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发展洪门的力量也需要扎扎实实去做。否则就像周瑜夺荆州一样,欲速而不达,容易出现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他今晚沉下心思修习吐纳功法。
修习完了一十二势易筋经之后,他又在舱室里面打了一套七星拳活动筋骨。待到全身都微微有些发热,气血运行了起来,李春初便准备去睡一会儿。却是听得舱房门被人轻轻叩响,李春初打开舱门一看,李文茂正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口,神色很是恭谨。
“哦?李老板,身子已是大好了吧?”李春初微笑道。
李文茂一条铁塔也似的人却是立刻矮了半截,躬身道:“打搅仙长休息了。”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戏班收了戏。伍家老爷赏下宵夜,小人过来相请仙长一起喝一碗夜粥。”
李春初轻轻扶起李文茂的身子,道:“李老板有心了。贫道也是有些肚饿,却是也来叨扰一碗,与凤凰仪的朋友们亲近亲近。”
李文茂立刻喜形于色,开心的紧。
在前头引路,一边带路一边说:“仙长,我们这些唱大戏的人,又要练功练武,又要整理船上的东西,常常睡得晚,腹中饥饿,便寻些宵夜落肚。通常就喝碗粥吃点粉也就罢了。今儿伍家老爷赏下许多粥水和肉食,也让班中子弟都开荤了。而且,伍家的厨子据说还是御厨回乡,手艺据说好得紧,小人也想让仙长也来尝尝鲜。”
他一路絮絮叨叨,热情得很。
李春初当然知道李文茂的心思,自己治好了他的风疹病,这次演出就不至于砸招牌,对于常年演戏的戏班子来说,不说恩同再造,也是帮了大忙,而这些红船子弟、戏班之人,都是被视为下九流的,难得有人对他们好,自然也是热心肠地回报回来,虽说只是一碗粥,一顿宵夜,却是真正将李春初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李春初心中也是欢喜,只有得到认同,才能够让这些人加入洪门,为洪门反清大业出力。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船舱的大厅之处。
大厅里人头攒动,整个凤凰仪的戏班里男女老少都齐聚在此,但却是无人高声喧哗,显得很有秩序。
李春初微微有些讶异。
李文茂引着李春初到了大厅,却是将他带到了船头最大的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杯盘罗列,摆着白斩鸡、烧鹅、脆皮烧肉等不少吃食,坐下的人面前都有一个大碗,里面盛着一大碗粥水,粥水里还放着白雪雪的鱼片、焦黄的油条、黄灿灿的蛋丝、还有花生、叉烧,上面洒着一把绿灵灵的葱花,喷香诱人。
李文茂请李春初坐下居中,他和班主二人左右相陪。
这一大桌上竟只有他们三个。
李春初忙站起身来想客套一下,李文茂却是纳头就拜,道:“文茂感念仙长相救之恩,当请仙长上座,切勿推辞,坏了凤凰仪上下的感激之情。”
这下,反而是让李春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举手之劳,修道之人本分而已,李老板如此大礼,何以克当!”
李文茂和班主两个左右上来扶住李春初,道:“仙长医术高明,当请上座。”
李春初略一思忖,却是推辞不过,便坐下了。
李文茂道:“仙长云游到广州时日想必不长,若是得闲,不若在凤凰仪盘桓些时日,文茂也好领仙长游玩一番这广州府的山山水水。一尽地主之谊。”
李春初笑道:“怎好打扰戏班?”
班主却是笑道:“仙长在凤凰仪,是我凤凰仪的面子有光。”
李春初心里却是觉得奇怪,自己医术治病,虽然是有些恩德给凤凰仪,却也当不得这般的盛情,想必其中有些什么缘故。
这时候,李文茂挟了块白斩鸡最肥美的一块鸡肉,在葱姜酱油碟子里蘸了蘸,放到李春初面前的小碟子里,殷勤地笑道:“仙长,请尝尝我们广州府独有的白斩鸡。”
李春初笑了笑,没有去挟来吃,而是从袖子里掏摸出一对金钩挂在耳朵上,撩开胡子,露出嘴巴来。
李文茂却是猛然怔住了。
他站起来,却是沉声道:“太公八十知文王,其情其事释家亲。”
李春初慢条斯理地咀嚼下那块肥嫩的鸡肉,朝椅子后一靠,道:“清不清兮明不明,双鞭打落几州城。五虎大将一齐到,反灭清朝去复明。”
李文茂和班主二人皆是身子一震。
李文茂颤声问道:“哪儿出生的?”
李春初道:“我出生在洪花亭桃树下。”
“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生于甲寅年七月二十五日。”这是天地会成立的纪念日,等闲普通人是不知道的,便是洪门兄弟里面不是核心高层也不清楚这个切口的意思。
李文茂和班主忙齐齐躬身伸出“左右手”施“三把半香”礼。
李春初也站起来回礼道:“竟不知是洪门兄弟当面,却是唐突了!”
也不待他们用切口来问,李春初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盖过印章的凭证白布、三个铸有“洪英通宝”四字的洪钱、一条九寸长的红丝线和一把白扇。
白色纸扇展开盖在一个粗瓷茶杯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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