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菁被人参吊住气血,总算有了些血色。换了干净衣裳,恢复几分清明,便纠结起前路。
犁剑宗不能去。
为何?
第一,铁镇山就在前面,碰到就是个死。第二,青山现在是个火药桶,一旦她到了西秦,这青山郡王的位置,势必还要落在她身上。
明明入了门派,偏偏只能为门派管理凡俗产业,还不如痛快些做个散修。想起某个臭算命的暨语,刘菁一阵心烦。那废物深藏不漏,到底能不能保护她,完全说不准,端是进退维谷。
老两口见县主思虑,也不打扰,倒是老两口的女儿无有顾忌:“县主,您知道刘义哥哥现在在哪嘛?”
刘菁闻声一痛。姑娘年岁不算小,定是刘义东征西跑,耽误了婚嫁。可是,她等的那个人,已经被推去送死。
刘菁不敢在脸上表现丝毫异常,淡然道:“应该快了,我逃亡前遣散亲卫,估摸着也就耽搁一两天,他也该到家了。”
姑娘听闻很是羞涩,老两口也有些欣慰,却是劝道:“雨儿,你一个姑娘家,莫要这般不知羞。你且等着,过两天爹去他家探探状况,给你二人定下婚期。”
刘菁跟着苦笑:“我这县主却是失礼了,王府倾覆,没办法酬谢二位。不如,那群踏雪马送给你们处置,刘义随我多年,此时我不便找他,就把谢礼送给他岳父家好了。”
老两口连连称谢,最后还是老头大胆,催促道:“县主,不是属下催您,您要赶紧走了。那人来势汹汹,怕早晚寻到此处。”
“自然!”
刘菁尤带着虚弱,被老两口扶上马。四下茫然,便干脆一头扎进山林,既不寻师父,也不找算命的,躲进深山,这般终老便是了。
便是刘菁心灰意冷之时,正巧刘义拜别青竹。他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见到青梅竹马,可见到几日前青城景色,又有多番不舍。
鬼使神差之下,正撞到昏迷不醒,差点饿死的络子纯。这家伙决计是个异数,躺了一天,愣是没死,刘义不懂医术,可这货只是灌了口草汤,便龙精虎猛起来。
刘义想请他当婚礼见证人,络子纯也关心刘菁去处,两人一拍即合。洛子纯帮刘义成亲,刘义用军中关系帮络子纯寻人。这两人倒是好说,却是那铁镇山一路追杀刘菁,惹了诺大祸事。
于丽丽一路护送师父,洛北之地,自然无人敢袭击耕读剑,偏偏铁镇山追到此处,没见到刘菁,反倒见了于丽丽一行。
五女修为不弱,可五人手中五份半绝世灵物,诱惑也真大。铁镇山早有打算,袭杀刘菁之后便逃到洛南,杀刘菁是杀,杀于丽丽更是杀,自然要做票大的!
夜里,于丽丽几人安排下师父住处,便各自回屋。于丽丽方自坐下,便听到师妹李雨儿传来惨叫。
于丽丽提剑出屋,正见到铁镇山提着四个包袱,被方霞、方灿姐妹逼出屋子。这倒不是铁镇山失算,他料到五分半绝世灵物很难全部到手,尤其于丽丽修为不弱,极难得手,便先挑了修为弱的下手。
罗莹一声不响便被打晕,李雨儿只来得及惨叫,方霞方灿有了准备,却也没挡住铁镇山硬抢。待到于丽丽、耕读剑听了动静赶到,铁镇山夺窗而逃。便是耕读剑反应及时,扔出她那要人命的门板剑,也只是擦中铁镇山,没能留下性命。
铁镇山应该自豪,他以小伤为代价,从铸基巅峰大修手中抢到四份绝世灵物。可他的倒霉也在于此……
耕读剑那虎娘们被扯到伤口,伤势加重,性命无碍,却也得好一番修养。一对二赢了灵境修士,却六对一被个凡劫占了便宜,这般丢人之事,掌门老爷子如何能忍。
一气之下,以亲传弟子名额为酬,发了对铁镇山的必杀令。一时间,青山郡追杀刘菁的势头被直接盖过,漫山遍野都是追杀铁镇山的犁剑宗弟子,寻常江湖散修,便是自称见过刘菁,都怕惹上祸事。
先不管铁镇山如何,刘义的好日子也该到了。
汉子心急火燎赶回老家,家门都没进,先去打听了那雨儿妹妹的婚嫁。似刘义这般亲卫将军,家底丰厚,只要他不心生嫌弃,二人便水到渠成。
文书礼聘、张灯结彩,不过月余,便到了刘义大婚日子。原本该更久一些,奈何男急娶、女急嫁,双方便也懒得管这礼数,花花轿子娶进门便是。
迎娶新娘子,刘义自是春风得意,偏偏这迎亲的轿子还没到姑娘家,青竹这道士晦气上门。
娶亲的日子,虽然不介意仙人之流祝福,但是出家小道送上门,还是有点犯膈应。雨儿爹娘自是不愿,偏的刘义不顾避讳,下马相迎:
“青竹道长,您怎的亲自来了?义还想明日再去送新酒呢。”
新郎官如此重视,他人就是不满,也只能停下轿子乖乖等着。
青竹丝毫没有给人添乱的自觉,新婚礼物,也不用红布,仅是奉上小小清布包袱:“确是有个小礼物,乃是一对同心锁,就是不知你这新郎官,看不看得上小道手艺。”
刘义最是信服青竹,且自打开包裹,面色稍有怪异。青竹送的与其叫同心锁,不如叫同心甲。巴掌大的金鳞,打造出来整整有两掌大小,明显是中空结构。
万幸,金光灿灿的同心甲,即便再是庸俗,对寻常人家也是重宝。十枚铜钱都能好好吃顿肉,如此巨大两块金子,还是取自灵兽的“灵金”,当算是重礼。
送重礼,倒是能原谅小道士无礼,偏偏,青竹没完没了:“切叫新娘子戴在里衬,可保后代富贵荣华。若是你也一同戴上,便能后代天资纵横,少说混个灵境大修。小道这礼物,如何?”
不管他人脸色,刘义确是眼神闪亮,明白个中奥义:“刘义谢道长恩赐,此物,定是要夫妻同心,共同佩戴的。”
沙场之将,顾不上太多礼数,刘义当场松了红装,把金光灿灿的庸俗金锁里衬佩好。如此,刘义还不够,叫来丫鬟:“去,你快走几步,让雨儿务必戴上,这可是保后代富贵荣华的东西,让她莫要使性子。”
“知道了。”小丫鬟快步多赶,万不敢耽误时辰。
青竹送了礼物,也不多留:“如此,小道就先去汝家讨杯酒水,且直去迎亲便是。放心,今日大喜,百患无忧。”
大喜二字,胜过千言,刘义祛了杂念,迎亲队伍便赶时辰去了。
却说青竹游荡于山野,有大路不走,偏就在路旁树下转悠。一路晃晃悠悠,便是那刘义迎了所爱,轿子回返,他也只是拱手,在树下继续忙活。
“找什么呢!”
刘义自然不会耽误时辰,却有一女子在青竹背后暗自好奇,清冷相问。不用想,乃是刘菁无疑,她隐居山上,见了山下热闹,隐隐是救她性命那人,便起报恩之心。
偶见刘义得活,心中大喜,便护送一路,全主仆多年情谊。而今轿子即将进乡,刘菁得了空闲,便也想看看青竹又在做什么。
青竹回望,倒是有些惊奇:“咦?你没去犁剑宗?”
刘菁嘴角有笑,偏的眼神沉痛:“你这穷算命的,果真是个骗子。我若去了犁剑宗,岂不一生只能做个傀儡青山郡王?”
青竹抚掌:“是极,妙极,还要恭喜道友,舍庸人富贵,道心得铸。”
一个月,刘菁眼中少了浮华,多三分沉静,此际心与眼合,终于有了些欣喜:“怎的,你莫不是想要跟我说,仙道得偿,白日飞升?”
“不敢,不敢!”青竹笑语,“小道这望气术只能看契机,却看不透因果,望不得轮回,给凡人算算荣华富贵尚可,修仙之事却不行。”
刘菁恍然:“如此?原本家眷遭难,还想打你一顿,原来你也看不透这些?”
青竹苦笑:“我只看到你能做青山郡王,至于是你父亲退位,还是他遭难,却是不知。”
“真的!?”刘菁双眼灼灼,死盯着青竹。
青竹眼角勾笑,说谎都不打草稿:“自是真的。我若看透世间万物,何苦山间做个小道士,大可去给圣祖算天机,岂不美哉?”
刘菁素来不信占卜之术,懒得计较:“别挖你的破野菜了,快去看刘义热闹。”
青竹收拾下野菜、蘑菇,凑在刘菁身旁:“道友心情不错,可是觉得天空云阔?”
刘菁一边走,一边怀念:“之前每日关心百姓困苦,觉得他们赞誉,便是此生心愿。直到生死之际,才明白他们需要的不是我,而是自己安息。既然人人都为自己活着,平夏为何不可?”
青竹在一旁点头:“是极是极!道友领悟之深,小道汗颜。”
刘菁走着,莫名回头:“不对啊?穷算命的,你素来高深,今日怎的百般讨好,莫非看上我了?你且打住,姑奶奶最讨厌算命的。”
“非也,非也。”青竹满脸谄媚,“道友所得绝世之物,可否让小道一丝?近日打了一卷金册,锐意太盛,少一系结之物,非那本命金筋不可。”
刘菁似笑非笑:“臭算命的,你莫要告诉我,准备拿这些野菜跟我换?”
青竹无奈,大抵知道没戏,便收了痞赖:“罢了,罢了,天地尚且有缺,小道欲求完美,却是着相了。”
刘菁不言语,她不是大善人,为外人损灵物灵性。
入得乡里,小门上“刘府”名号,略微有些寒酸。作为亲卫将军,刘义的家是有资格称“府”的,奈何宅院简陋,有些不伦不类。
刘菁对刘义存五分歉意,无颜相见,便没入府,只在府外流水席,蹭个喜气。这点,青竹却是不行,他一到便被管家请进内院,救命之恩,刘义誓要将他放在主桌。
青竹也不客套,蹭着新郎官喜气,却说府外,刘菁在山上呆了一个月,才知道山下吃食这般美味,恨不能把舌头吃掉。
这般狼吞虎咽,倒也和旁边食客差不多,自无人嘲笑。当然,也不缺意外:“县主大人让某家好找,怎的,终于饿不住了?”
刘菁一骇,身旁男子气息雄浑,言语之中难掩锐意,不是那铁镇山,又是谁?
刘菁下意识想跑,被铁镇山一手按住,炼气期与凡劫九重的差距一目了然。特别是熔炼绝世灵物之后,铁镇山的气势越发骇人起来。
“县主,我时间不多,可也愿意让你做个饱死鬼。这般优待,你是不是也配合一些,乖乖交出那东西?或许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刘菁点头:“让我吃完,吃完就给你取。”
铁镇山满意点头,话也客套三分:“便知道县主识时务,您大可放心,在下不杀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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