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鸡鸣过后。
赵嵩与牙不里刚出门,向驿馆小卒要了些洗面水,就见老俞蹲在屋门口,露着口黄牙冲他傻笑。
赵嵩刻意避开老黄的眼光,神情有些躲闪。
“你们这三人性情如此不同,是如何走到一起的?”牙不里倒不在意老黄盯着她上下打量的目光。
“大概是臭味相投吧。”赵嵩捧起洗面水,好好把整张脸都搓洗了一遍,显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庞,牙不里在身后为他梳理着发髻。
驿卒又端了两杯茶水放在赵嵩屋内,昨夜喝了许多酒,正渴的紧,端起便整杯饮了下去。
“这汤茶药好喝吗?”牙不里掩嘴笑问道。
“味道古怪,好似有些盐在里面,还有少许中药的味道,跟我往常喝的茶水倒是有些区别。”赵嵩见牙不里盯着自己痴笑不已,心中已觉察大概是自己做了什么好笑之事。
“可是我闹了什么笑话?”
“哈哈哈,你这人,要说你知道许多旁人都不知之事,可这汤茶药你竟直接喝了,不知这是教你漱口的吗?”牙不里手中动作不停,将一个幞头围在了赵嵩头顶的圆髻之上。
赵嵩对着盆中的水影看了看,确实比自己之前胡乱扎起来的发型整洁了许多,有了个文人的样子。
“原来如此,我久在军中,说起来倒是这几日都未曾刷牙。”
“何为刷牙?”
“就是将鬃毛做成小刷子,涂上些清热去火的茯苓、薄荷等物制成的牙膏,如此反复刷洗牙齿。得空了我多做几个送你。”
“好,你可别忘了。”
门卫侍立着的驿卒见两人梳洗的差不多了,作揖后出声提醒道:“两位上使,梁中书与关都监还在前院等候,请随我移步。”
牙不里虽然也是辽国皇姓,可毕竟自己几人在使团中都无职位,倒是不好教人多等,叫上门口蹲着的田大、老俞二人,四人跟着驿卒一道往前厅去。
前院堂中已经备好了吃食,耶律章奴正与一唇方口正,须髯齐整的红袍官吏闲聊。
其余使团众人皆已落座,耶律章奴正与那官人聊得投机,挥挥手示意牙不里、赵嵩几人自行落座。
那红袍官人虽然口中不停,与耶律章奴介绍着大名府风俗人情,可面目却能不忘对牙不里、赵嵩几人示以微笑。
“劳烦梁中书了,使团人已齐了。”
“上使说的哪家话,辽宋本就是兄弟之国,若不是上使有要事在身,我定要留众位兄弟多待上几日。”
说罢,梁子美身后侍立的小厮转身去门外叫人上菜,十几个仆妇端着各色菜品,一一报名后摆放在桌案。
“太祖官家曾有言,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行,这鱼面,还请章奴兄饮上三杯浊酒,先动筷。”
待耶律章奴饮完,梁中书自起身夹了筷鱼腹与答里孛道:“副使如使团智囊,先生满腹经纶,妙计比鱼肚里的鱼籽还多,也应该喝一杯!”
答里孛也笑饮了杯中酒。
又夹起一筷鱼背,与辽国使团的侍卫长贺重宝道:“贺侍卫长如使团之铠甲,这鱼背,自然归贺侍卫长。”
等贺重宝也饮完杯中酒,梁中书起身,不急不缓的为在座诸人都添了酒,这才道:“我等众人,皆像这鱼身,以章奴兄为首、为宋辽和睦而奔走,诸君既来我这大名府,便亲如一家,请。”
一巡劝酒之后,众人都觉如沐春风,
“若是等刚开春,这鱼鲜更加肥美。还有这虚汁垂丝羊头,也是大名府一绝,诸位兄弟浅尝一二,看是否合乎胃口。”
仅一顿早食,就被这梁中书吃出许多花样,若不是耶律章奴着急进京,早早与前任辽使耶律齐商议这生辰纲之事,使团众人倒是都想多在大名府待些时日。
用罢饭食,见耶律章奴进京心切,梁中书也就不再久留,亲自带人将辽国使团一行人送至卫河旁。
“听闻章奴兄在雄州遇袭,生辰纲遗失,全是宵小作祟,不出半月,我定能与使团个交代,船舱中我已命人装了府上至宝,许能用上。
此去东京开封路远,府上派了天雄军三艘海鳅大船,50余船手一路护送。此船能在大江大河中如履平地,章奴兄好生休养,务必以安康为贵。”
耶律章奴一听,脸上不由大喜,这几日他始终在想着自己押运的生辰纲之事,没想到这梁子美竟为他又备下了一份,不论优劣,起码自己进了开封府,也算能有个交差。
顿时觉得面前这梁子美更顺眼了几分,“子美兄如此周到,不愧为中书舍人,想必在这大名府外放不多少时日,你我就要在开封重聚。
如此重礼倒是教我不知该如何感谢。”
梁中书执耶律章奴之手说道:“我倒是还有一私下之请,我这有封家书,还望章奴兄能带与我内兄蔡攸。
我这内兄正巧在鸿胪寺新任少卿之职,故此信劳烦章奴兄,我最是放心,若是章奴兄遇着机会,还请提点我这内兄一二。”
“如此小事,章奴定不负所托,子美兄,择日京城再会。”
耶律章奴一行人登船拜别了梁子美,这海鳅大船果真如梁中书所说,一直驶入黄河之中,还能保持船身平稳前行,稍有晃动,却是毫不影响在船上行走。
走水路要快得多,沿路漕运发达,周遭能看见很多村子,纤夫的呼号声不绝于耳,即便是这海鳅大船,十几人合力就能逆水而行,可这一路沿着黄河逆流众多转弯都要寻狭窄处,两岸纤夫齐力才能行走。
河上更有撑船卖吃食的,若是赶上着急的货船主,这沿路几乎不停船,只买这水上售卖的吃食就能一路行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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