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吧,我家这婆娘……”男子跪坐在草庐前,视线在山上和身前不断回转,焦急哀伤之色尽显,身前破烂的草席之上,躺着一个村妇,两颧深红,皮肤粗糙,微弱的呼吸偶尔穿插几声隆隆的咳嗽声,时而蜷缩时而燥扰,男子紧张的坐立不安,不断地攥握着村妇的手。

“小点声,别让矮郎中听见,他最见不得有人催了。”旁边一个衣衫破旧但整洁的男子出声到。

“哈哈,你才该小点声。赵家嫂子病的太重了,赵大哥心急,也没说什么不敬的话,倒是你,总‘矮郎中’,‘矮郎中’,一会儿让温郎中听见了,哪有好脸色给你。”坐在一草庐侧,扛着锄头的大汉插话道。

“哼,我会怕他。”衣衫整洁的男子双眉一挑,语气上扬,不屑道。

“呵呵,你定是不怕的,总在晚上找人家温郎中借药。得亏温郎中心善,月黑风高的,没把你当豺狼炖了。”说笑之人手拿一根长棍,斜靠在草庐旁的树干上,面容粗犷,胡须浓密直连花白发髻,一身猎裳,其魁梧虽不及龙川亦不远已,此人是相邻几个村落里出了名的猎户,拳脚了得,即使尽了深山,也能打几只猛虎回来。

那衣衫整洁的男子看向说笑之人,似乎有些惧怕,便不再提及此事,转说其他,“老神仙快三年没来过了吧,之前来的多是许大公子,南苏小姐偶尔也会来,不知今儿个是谁?”

“就数你嘴碎,”扛锄头的大汉打趣道“老先生不喜欢有人叫他老神仙,要叫老先生。”

衣衫整洁的男子啐了一口,反驳道“那山岚,吴猎户都不曾上去,能从山里走出来的,不是神仙是什么。”

“是!也不能提,咳……老先生来给咱们诊病快二十年了,村里除了不问事的妇孺老妪,哪个不知道老先生一家就是那行脚之人常说的仙家,这些年,咱们周围几个村,少有早夭的娃娃。现在那些个女娃各个好生养,男娃各个都是耕种打猎的好手,全凭老先生一家多年的照拂。最初几年,几个村子一起准备上供的鸡鸭、猪羊之类,虽说收了去,但隔天就做成食物又分给了咱们,不但如此,龙川和南苏小姐来的时候,总是会带些肉食给大家分了,老先生一家什么都没和咱们提过,只是提醒过要称呼他老先生,咳咳……就算如此,真有些口无遮拦的,来诊病时一句句老神仙,老神仙的,人家也只是皱皱眉,不曾发怒训斥,这是咱们的福气,多少世都修不来的。”说话之人形容憔悴,须发皆白,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由两个粗布少年搀扶着,一步步走向草庐。

“温郎中来了。”众人窸窸窣窣,围坐在草庐旁的众人相互推推搡搡的排好队伍,细看起来倒也规矩。

“温郎中,你不用一副忧心的样子,这二年瘟疫虽险,但咱们这小山村,有你有老先生一家在,感病之人虽多,也尽数痊愈,你老这咳嗽,自己是治不了,老先生一家又不是治不了,”吴猎户见着这矮小老人的模样,有些不忍,便安慰道。岁岁瘟疫,少有无灾之年,但像这次这样漫长的,他也是头一次经历,温郎中少年时学过几年医术,早些年因家乡战乱流离此处,医术平平为人却宽厚,凭几本破旧的医书,行医制药倒也救了不少村民,此后便扎根这青裳山村,现如今本就年纪颇大的温郎中,因瘟疫连年,日夜操劳,这肺虚咳嗽一年重过一年,虽然老先生和许大公子都曾诊治施药,但眉间话语之内,众人亦是多有猜测。

“咳……猎户说的是,小老儿毕竟医术平庸,老先生一家总会有办法的。”温郎中笑着说道。

“温郎中这是哪里话,我说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吴猎户稍显窘迫的说道,“嗨,我一粗人莽汉,确实也不适合安慰人。”。

“呵呵呵,这些年多亏猎户帮忙,”温郎中继续说着,“要不,每次老先生一家下山,几个村子也免不了一番争斗。”

“哼,那些个杂碎身在福中,尚不自知,竟动了抢掠之心,”吴猎户嗤笑着摇了摇头,“可笑!那些个村里的鸡犬之辈连我都摆平不了,还妄想着对老先生一家做什么,真真是狼心狗肺,见抢掠不成,又起了霸占之意,不教训教训,日后这青裳山村还哪有宁静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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