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一件无聊透顶的事,我赤脚奔跑在永安河埂上,双手高举一柄蓝色网兜,追捕一对红蜻蜓,我并不在意这一对是一公一母,还是两公,或者两母,我只管带它们坐电梯上到严桥天鹅酒店的58层天台,在天高云淡的城市最巅峰,我为帮助两只飞虫体验高空滑翔而激动不已,这样的事做的越多,我就越有一种感觉,终有一天,天兵天将会接我去我该去的所在,我已然超越诗经楚辞的文学表达,必须位列仙班。
女青年颤颤巍巍的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女青年将其定义为坏消息,我倒反天罡,认定此等消息实属百年一遇的好消息。女青年说,一个男人放出来了,她怕这个男人,以前就怕,一直都怕,这个男人被关在里面,女青年忧愁法律关不了这个男人的那天怎么办,现在这一天终究如期而至,女青年不知所措。
五月的光从枣树的枝叶中间如瀑倾泻,白银一样青春炙热的光,点燃一枝红梅香烟,百香果的清纯,爬上正在孕育果实的枣枝,胸口纹着河马的男人靠在树干,等候另一个男人。另一个男人来了。
“来了,老弟。”
“你在没有询问我的年龄的情况下,叫我老弟,你好大胆。”
“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胆子不大,怎么敢做小偷?”
“把你的银元给我看看。”
“一枚不带戳的龙洋,两枚带戳的袁大头,三枚不带戳的孙小头,我只要一万,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
“我怎么感觉这几枚银元这么眼熟呢,好像是前天还是昨天,才掌过眼。”
“实不相瞒,正是从你家店里偷的。”
对话,止于此刻。呼吸,自此,长了嘴巴。一个男人,现在我叫他,我爱张蓓蓓,另一个男人,现在我叫他,护驾墩收宝人。护驾墩收宝人企图推倒我爱张蓓蓓,企图破灭了,护驾墩收宝人喘着粗气,因为一只脚扼住了护驾墩收宝人的咽喉,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结伴而来,拉架。甲乙丙好言相劝,我爱听好言,虽然护驾墩方言,我听不太懂。
我返回姑孰,女青年在公共厕所读书,福克纳的《八月之光》,故事发生在夜夜笙歌的阴暗潮湿的街道,比护驾墩老街还要潮湿,一个小男孩躲在古老的封闭式电话亭,雨水争先恐后逃亡下水道,法国梧桐的手掌叶,纠缠着昏黄的路灯,我告诉女青年,如果我消灭了护驾墩收宝人,我进去了,女青年会不会怕我,女青年合上《八月之光》,若有所思,若有所失。
从此刻到晚上六点,女青年都无法走出公共厕所,这是女青年的职责,但不是我的职责,这段漫长的时光,我需要找点事做。
我对女青年的过去,毫无兴趣,我吃完205大肉面,跟店主借来一把剪刀,店主告诉我这是一把剖鱼肠子的老剪刀,我冷笑一声,做赶尸人的十年岁月,我用剪刀剖过多少死人的大肠,小肠,十二指肠,我用剪刀剪起脚趾甲,店主开始述说女青年的陈芝麻烂谷子。我装做什么都在听,津津有味,芝麻可以榨油,谷子可以饱腹。
我也不知道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只知道我愿意为女青年花钱,我们的晚餐选在姑孰最顶奢的饭店,海上琴花。女青年执意穿着橙黄色环卫制服去餐厅,珍馐佳肴一道接一道的上,女青年头也不抬,眼光落在福克纳的《八月之光》,阴暗潮湿的街道,欢场林立,莺歌燕舞,人们毫不疼惜千辛万苦在农场里收获的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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