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欲来,乌云起落,晚霞尽染在山边,如烛火摇曳,是那般的单薄。
狂风呼啸,吹散了最后一丝光亮。一队人马出现在山脚,连带着天空都暗了几分,黑压压朝着沙沟笼罩而来。
锣鼓声紧凑,犹如那密集的马蹄敲击大地。沙沟从平淡的生活中惊醒,每一个人都立即行动了起来,他们在农田中、街巷里奔走呼告。男人们手里没什么像样的武器,大多提着锄头就跑出来,然后紧紧锁住了自家的门窗。
不明状况的孩子们发出哭嚎声,恐惧从大人们的脸上蔓延到他们的喉咙,再次为沙沟添上了一份嘈杂。
大房寨人杀过来了的消息越传越广,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村庄最宏伟的一处建筑下,背靠建筑的石墙拥挤成一团。这里不是什么祭祖的场所,而是当地地主的庄园。
被层层石墙保卫的庄园内,已经年近四十的文长礼显得焦躁不安。
他此刻站在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里,不断思考对策,同时派人去外面传达消息。
沙沟的村民们已经赶来了,大约有好几百人,自己庄园里还有七八十名会开枪的家丁,依托坚固的石墙,他完全有把握撑到土匪们赶来支援。
为了以防万一,他不仅许诺了土匪头子们大量的金钱回报,还派人去告知他们,此刻的大房寨防卫已然空虚,是个偷袭抢掠的好机会。
安排完应对措施,等召集来所有的家族成员后,正准备简短开一个家族会议的文长礼,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多余,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早该知道的。彭武上那个狗杂种,他在玩我呢!假装受伤,然后不声不响地弄死郝瘸子,就是为了乘机找我算账!”
他冲着所有人表明当下的困境,但没有一个家庭成员敢在这时候回应他,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打算站出来替他分担重任。
女人们默不作声,表情僵硬。大儿子一副萎靡的样子,靠在红木椅上,眼神空洞,身子虚的厉害,估计是要死在他的前面,毫无家族继承人的姿态。
除了他的话音外,整个房间里唯一还能还能闹出点动静的,就只有男孩的哭声了。
停下不安的走动,文长礼猛地看向站在墙角啜泣的刚满十岁的小儿子,恶声道:“哭,哭!别人家的儿子个个顶天立地,瞧你那没骨气的样!说你是老子的种,老子都嫌丢人!”
不知为何,他有些懊恼,自己这辈子该做的都做了,大房寨的那个大烟鬼也早亡了。可以说,为了家族的繁衍,他自成为家主以来,是一步也不敢走错路。
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可人算不如天算,哪知道大烟鬼生下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凶恶,比起他们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年压得他气都喘不过来。
难不成没爹教,没妈管的孩子就是要比自己精心教养的孩子优秀?
见小儿子害怕的两腿打颤,文长礼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门在此时突然被推开,家丁们排成两队,为首的年轻人走进来,低下头说道:“老爷,大房寨的彭武上到了,说是要请你见上一面。”
“这狗杂种……”
文长礼咬了咬牙,环视一周自己的家人后,他明白这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提起长袍出门而去。
狂奔而来的马队终于停止了行军,大风刮来扬起的尘土,拍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挡在这座堡垒面前的,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农民。他们就像是被围猎的羊群,眼神中透露着惊恐,用来阻挡天敌的犄角也不过是破旧的农具。
彭武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正想纵马上前,被林光安一句话给劝住了。
“地主随意杀得,至于种地的,他们可以给文家种地,自然也可以给我们种地,哄着他们去旁观就是了。文家一倒,他们自然会靠过来,用不了多久就会适应这里的新主人。”
彭武上若有所思,笑着对他说道:“老林,你真是个干大事的人。”
回想起一路以来的战乱,林光安苦笑。当普通人的生活卑微如泥土时,这天下,已经没有小事了。
最可笑的是,就在几天前,彭毕上还在对林光安诉说心中的苦闷,质疑互相残杀的意义。再看看现在,他的哥哥姐姐,已经对一个村庄举起屠刀,而林光安,还要负责校准这屠刀落下的角度。
只能留一半……
眼前这些常年吃不饱饭的庄稼汉,一辈子都在土地里忙碌,任取任夺。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只能在彭荫上的争取下,勉强得到一条活路,而代价则是另外一半人的性命。
硬要牵强附会,说他们做错了什么,那就是文家这个大地主,掠夺了他们生产的粮食,然后交给土匪用来与大房寨作对。
“沙沟的乡亲们,我是大房寨彭家的彭武上。”更加深入的理解了计划后,彭武上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做些什么。他骑着马慢慢上前,声情并茂,语气随和的像是在与对方闲谈一样说道。
“我来呢,是想着,我们大房寨和你们沙沟村互相误会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和好了。那什么,一笑泯恩仇,就这么个意思。该放下成见了,我们之间打来打去,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最终还让别人占去了便宜。”
“至于那个占便宜的是谁,想必各位乡亲都听说了,我前些日子被土匪给打伤了。现在我们两个村子的周边,土匪是越来越多。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简直是丧尽天良,居然连女人的裤子都抢!”
人群中传来笑声,终于是缓和了点敌对的气氛。彭武上趁热打铁,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叹气说:“土匪不能不除啊。所以,我这次来,是想给乡亲们做件好事。那就是邀请文家的文大老爷,聚集人马,一举荡平我们周边的匪患!”
“你不是来打我们的?”村民中,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走上前来,壮着胆子问道。
一拍胸脯,彭武上语气十分诚恳。“当然,就算是有误会,那也是我彭家和文家的误会,与各位乡亲父老无关。”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声。
彭武上温和一笑,低下身子问:“老伯,你姓什么?”
“我也是姓彭。”老伯抬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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