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心中如何忐忑,林墨(如今应称之为黛玉了)终是离岸登船。望着岸上父亲愈来愈远的瘦削身影,回想起这几日来,自己与他日日相处,感动于他的宽怀与善良,敬佩于他的才略与大气。又想到按书中所写,这一别后,再见面之时,将是其离世之际,心中霎时一片酸楚……黛玉心思陡然一转:虽说一去久别,但是并非不能通信,父亲这般牵挂黛玉,为何没两年便逝世了?父亲看起来并不似病弱之相,他之死,或是有什么缘故?自己得好好筹谋才是。
舟行渐处,杨柳依依。船外风景十分明媚,船内之人心情却不甚明朗。黛玉体质太弱,晚间咳嗽甚多,隐隐已有肺结核的前兆。林墨幼时身体也不好,故而她的祖母经常对她进行食补,而她久而久之,对食疗也颇有研究,从而长成了林墨长大后健康的身体。如今黛玉这个身子,林墨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将身体调理好。想到食疗,不禁又想到自己的祖母,不由黯然神伤。
窗外湖面如镜,景色怡人。如今的黛玉不知曾经的黛玉离开扬州时是什么心情,想来无助是肯定的,还有寂寞?贾府,那样的深宅大院,究竟这一去,又要生出多少故事?
门口的帘子动了动,雪雁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道:“姑娘,该吃药了。”
“放茶几上吧。你和王嬷嬷先去用饭,这里不用伺候了。”黛玉说道。
“是。”雪雁乖顺离开。
待门帘再度放下后,黛玉悄悄端起药碗,将那黑色药汁从窗口倒入湖水中。
第二日一早,贾府的婆子来报说是船即将登岸了,于是黛玉唤来雪雁伺候。
白玉簪挽起一头青丝,缀几朵玉雕小兰花,淡扫娥眉,轻点樱唇。身穿梅花点点粉红小袄,外罩银白银边蚕丝褂,下着月白梅花边洋绉裙,镜中人儿飘渺灵动,亦真亦幻。
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自上了轿,进入城中,黛玉掀起纱窗一角向外瞧了一瞧,只见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和扬州又大不相同。如果说扬州是那“小家碧玉”,温润可人,那这京城便是“大家闺秀”,柔美大气了。
黛玉见路边小摊上摆有琳琅满目的各种小玩意儿,女孩儿从古至今皆是对这些小物件极有兴趣的,此刻见着,心中不禁有些雀跃,很想下轿去买,却不得不立刻打消这般想法,初来乍到,稳重些吧。轿子又走了片刻,随着街市的喧嚣愈来愈远,便看到三间兽头大门,门口蹲着两个大石狮子,豪迈至极。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这便是贾赦府上。轿子又往西行一段路,也是同样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一路上且不多说。
只说到了荣府之内,众婆子上来打起轿帘,扶黛玉下轿。黛玉扶着一个婆子的手,款款而行,路过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黛玉等来了,忙笑迎上来,叽叽喳喳地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姑娘到了。”
黛玉刚迈入门槛,就见两个丫头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黛玉纳罕:怎么和自己已故的祖母如此相像,一时怔了。贾母一见黛玉,却是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我的心肝儿。外祖母总算见到你了!”黛玉触景伤情,也抱着外祖母哭个不住。一时众人慢慢劝解住了,黛玉方拜见了外祖母。
贾母爱怜地看着黛玉,见其神情模样像极了贾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心。黛玉看着贾母,只觉得亲切如祖母,心内也是既感怀又欣慰。当下贾母一一向黛玉介绍众人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见过,不动声色地打量。那邢夫人,容长脸面,面貌普通,身量中等,微微发福。其面色平静,看似不苟言笑,颧骨微高,似乎难以接近。王夫人,椭圆脸,丹凤眼,保养得当,面色和蔼。看似温柔可亲,实则心有沟壑。而李纨,二十上下年纪,容貌秀美,性情温和,看来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贾母又说:“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众人答应了一声,便去了两个。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姐妹来了。果然如书中所述,一个个眉目如画,见之忘俗。迎春端庄秀丽,惜春娇小可人,探春最为出众,俊眼修眉,神采奕奕。黛玉对这“三春”姐妹印象极好。互相厮认过后,“三春”姐妹便簇拥着黛玉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儿。探春个性爽朗,见了黛玉这样一个出尘人儿,岂有不交好的;惜春年幼,好新鲜,兼之黛玉和颜悦色,更是拉着黛玉的手“姐姐”“姐姐”叫个不停;迎春温婉随和,见两个妹妹都对黛玉热情相待,自然也随之一样。此刻三姐妹便是围着黛玉你一言我一语,问个不休,黛玉亦是微笑着一一应答了。贾母见姊妹融洽,也很欢喜。
没过多久,只听后院中传来一阵女子的爽朗笑声:“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心知是王熙凤登场。随即飘来一阵香风,一个红衣女子立在眼前。衣裙华丽自不待说,其柳叶眉儿,丹凤眼儿更是透露出一股干练及妩媚。美得果然霸气,黛玉心下暗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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