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童年

这个标题与高尔基的一本书同名。如果你碰巧读过《童年》这本书，你应该会认为高尔基是一个厉害的作家，有人认为这是高尔基最优秀的作品。我小时候读过这本书，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写作的种子。他写的是旧时沙皇俄国的事，一些社会底层人物的奋斗挣扎，此书被认为是上世纪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杰作。优秀的文学作品，具有永恒的魅力，现在我想写自己的童年，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高尔基的《童年》。把目标定高点，有助于自己写作水平的提高。也就是说，我准备跳起来摘桃子。

我的童年是这样开始的。3岁以前的事，我没有什么记忆。比如我生下来时不会哭，因为难产；又比如我1岁时曾经在黄果树瀑布前照相，有旧照片为证；等等。我是完全没有记忆，都是听老人说的。所以如果我写自传，大概只能从3岁开始写起。因为我记得很清楚，3岁时我在自家门口的街道上摔倒，把前额摔伤，流了很多血，并且留下了一个伴我一生的疤痕。因为很痛，所以记得。我小时候很好动，完全闲不下来，整天都爱往门外跑，所以经常摔伤。我是这样理解的，正是这一次严重摔伤，我的人生记忆正式启蒙。我摔伤的事是这样的，我记得那时我家住在街面上，门口就是一条大马路，估计有八、九米宽吧。在我的眼里，那真是一条非常宽的大马路。当时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从马路这边跑到马路那边，一个呀呀学语，正在学走路的孩子，自然以征服这条宽大的马路为荣。那时候，父母都忙于工作，家里只有外婆带着我，哥哥应该去了托儿所。外婆要做饭，所以她无法时刻看着我，而我只要一有机会马上就会从门槛上爬出去，奔向新世界。外面也没有什么车，偶尔有一辆马拉的板车经过，所以并无多大危险。我大概这样爬出门去多次，然后东倒西歪地连爬带走地扑向对街，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回来。终于有一次在临近家门时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头撞在马路牙子上，前额被开了一个大口，血流如注。外婆大概是听到了我的哭喊声，赶紧跑出来，她是小脚，应该说是快步走出来。把我从地上抱起来，用烟灰抹在伤口上，希望能止血。但伤口实在是有点大，又深，止不住。后来我母亲回来了，把我抱去了诊所缝针才止住血。以后我长大一些，外婆还说我不经事，一点小伤口就哭天喊地。她说自己小时候被她爷打，因为一点小事，她爷就用烟杆头一下打在她额头上，当场就打出一个大洞，也就是用烟灰抹了一下，就行了。缝针是不可能的，她小的时候是清朝，没有西医，更没有诊所。我看着外婆的额头，确实有一个铜钱大的疤痕，看来所言非虚。这样看来，我真是有点小题大做。

我那时候是跟外婆睡，当然有时也跟母亲睡，但跟外婆睡得要多一些。母亲是教师，起床很早，要忙一整天才会回家，我不常看到她，她出门时我还没起床，她回来时我经常已经睡觉了。父亲在外地工作，我一年只能看到他几天，过年时。父亲在外地工作的最大好处是，他过年时总是会背着不少腊肉回来，这在当时是真正的奢侈品。我说过，我的童年时代，是一个要什么没有什么的时代。物价当然极低，但基本没有任何可供购买的物资。我家旁边有一个卖杂货的小店，里面有炒葵花子卖，还有烤红薯。葵花子是一分钱一小汤勺，可以嗑半天；烤红薯是两分钱一个，足以吃饱一个小孩。货架上还有一些鞭炮、一些草纸什么的，其它就没了。偶尔有点炒花生甚至有点炒毛栗，那就属于奢侈品范围了。当然，还有一个玻璃罐，里面装了半罐水果糖，好象是一分钱两颗吧，我记不清了。逢年过节时，母亲会抱我去买几分钱的东西，那是我童年最幸福的时光之一。她让我自己伸手进糖罐里去抓，说抓到多少就给我买多少，我拚命用力去抓，到手的也不过两、三颗而已。心很大，手太小。这时候母亲就笑得很灿烂，说渊儿真能干！外婆在后院喂了几只鸡，母鸡会下蛋，那算是我俩婆孙的蛋白质来源之一。外婆疼我，不时会单独给我煮一个合包蛋，有时还用甜酒来煮，真香。还有一件事必须写一下，我一直吃母乳，直到近三岁才断奶，所以身体相当强健。当然，辛苦了母亲。不骗你，我五十多年来从未认真生过什么病，我觉得主要得益于此。就包括非典、新冠这些，我从未感染过，不是吹牛。因为身体壮实，我小时候被大人叫二蛮子。身体壮实自然就吃得，越吃得身体就越壮实，这是一件互为因果的事。我们那时没有什么零食，所以吃饭就是人生第一件大事。我记得那时有种东西叫购粮证，非常重要，没有它就买不到粮食；还有粮票，没有它你也买不到粮食。就算你有很多钱，你也买不到。当然，据我所知，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有钱人，大家都穷得叮当响。说真的，那时候夜不闭户的人家很多，因为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被小偷掂记。有一次，我父亲从外地带了一个收音机回来，简直惊得我目瞪口呆，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神奇的东西？！也没有喇叭，但你转几下按钮却可以传出声音来，而且还会讲故事，真厉害。我没事就在那儿转按钮，结果几天就给我玩坏了。父亲生气要打我，外婆说放起吵人，烂了还好点。所以父亲没打成。这是外婆在保我，我知道。说真的，我从小就很聪明，属于内秀型，很多事我都明白，只是不说。我家的住房很小，只有两间屋子，里面一间是父母用，我和哥哥基本都跟着外婆睡。那是一间有蚊帐的旧式大床，历史悠久，好象是外婆结婚时候做的。木料很扎实，上面有各种雕花，人物风景，做工精细。全部是木匠手工制作，周身没有一颗铁钉。我长大后才想起，应该是正宗的红木家具。是不是金丝楠木我不知道，就算是，那时候也不值几个钱。那时候的人主要考虑的是温饱，其它一切都在其次。你要活着都得拚尽全力，哪里敢奢谈什么生活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