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曲水宴或许是因为武家大小姐和周家大小姐也要参加的缘由,整个侯龙山庄和侯龙书院都弥漫着一股兴奋而紧张的气氛,仿佛她们二人就是整个宴会的主角一样。

据说,山庄里负责宴请宾客、准备膳食等一干筹措事务的刘大管家,和书院里负责安排食宿、迎送来宾等事务的李副山长,已经在一起不止碰过五次头了,两个大忙人却还是有许多的头绪没有完全理清。

两个大忙人最近一次见面时,一边吱吱地咂着山后清泉酿造的老白干,一边卖力地啃着红烧竹鼠的肋巴骨,简直是愁啊愁,愁到酒后上了头。

这俩家伙一个比庄主都忙,一个比山长还累。青衣小胖子杨天兵曾在去年三月三的曲水宴后,趴在书院自耕田的田坎上,一边映照着水面的自己,一边咧着嘴流着清口水,从门牙缝里扣着干菜丝,嘟囔着跟韩阳说。

杨天兵不理会韩阳嫌弃土狗一样的眼神,自顾自地将扣出来的干菜丝抹在田坎边上,蔓生的慈竹竹干上,随手拔了一截慈竹的嫩叶,愁眉苦脸地将那截来不及舒展张开的嫩叶当做牙签,继续剔牙。

“不过胖幺师弄的菜真的好吃。我一个人就整了一盘烧白。我明年动作搞快点,包一盘走!带给韩老爹吃。我看到隔壁桌的刘文山就正大光明地给他死鬼老爹就包了一盘。”

“说什么拿回家去祭奠亡父,亏他狗日的想得出来。他怎么不说,一箪食一瓢酒,乐在其中矣?”

杨天兵一边说着,一边在田埂上掏出一块带尖角的石子,在沾着干菜的那段青翠的慈竹竹干上,寥寥几笔画出了两个活脱脱的人头像,一个人头乌龟身,一个人头狗身。乌龟人尾巴上铭了一个“龟身人印”,狗头人身上镌了一个“狗身人印”。

韩阳将双手笼在袖中,眯着眼看了一阵后,点点头笑着说:“你爹教你的符箓手法倒是熟练,但这样是条狗都看的出来这是你杨天兵画的。”

随即从杨天兵手中取过石子,在那龟身人面像上添了几笔龟壳的褶皱,又在狗身人面像上画了一些耸立的狗毛,并学竹林里其他人留下的那些宣扬对“侯龙双姝”爱慕追思之情的“竹雕书画作品”,刻下“侯龙二蠢图时元丰十一年孟春”的款识,丢掉石子,拍拍手后,转身扬长而去。

据传书院典故流传,这片竹林里数量众多的“竹雕书画作品”,最初乃是书院创始人周老夫子在田间地里自耕劳作之余,聊以自慰的刻画,也有书院众人和山庄众人的唱和,其中不乏书画精品,周老夫子亦曾品评,此乃胜景,颇有风雅之气,当得“侯龙竹语”之称。

后来书院众人渐渐附庸成风,纷纷在竹子上乱刻乱画,时间久了,糟蹋了不少竹子。

书院中后来的教习和山庄的管家,便吹胡子瞪眼睛,拄杖痛斥有辱斯文,但传入周老夫子耳中后却恍若未闻。后来便无人质疑这些文人雅士的鸡毛蒜皮了。

反倒是书院学生,每每心中有难以浇灭的块垒,又无处述说衷肠,则会手握刻刀,奋刀疾书,唏嘘感叹地拿那一丛丛楠竹、慈竹、金竹、湘妃竹们出气。长此以往,倒在林中留下不少痕迹。

可惜林中“竹语”主人,往往假托他人名誉留下字画,倒是少了一条赎回“竹语”的生财之道。

据说今年的曲水宴上,会有一道特殊的菜品,是侯龙山庄的大小姐武卿人特意吩咐韩杨二人笔下的龟身人面刘大管家安排上去的。说是三小姐曾在乡间的农家吃过的最特别的一道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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