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肠香味夹杂着粪臭,那么这个阑尾可能已经化脓,只不过还没穿孔;
如果是粪臭味夹杂着大蒜味,还臭气熏天,那这个阑尾已经穿孔无疑;
最后如果打开是陈年腐肉般的味道,连手术室的医生、护士都要下意识后退两步,这就是最糟糕的坏疽型阑尾炎......”
李西北一边分享经验,一边沉着冷静地操作着手术。
这些年,他上过许多台阑尾炎切割手术,慢慢总结出一套挺适用的论断。
他说:根据这个气味辨别阑尾炎类型的准确率奇高,很少出现失误。
旁边的规培生还有些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西北最怕的就是别人问这个,学术技能除了自己钻研,哪里有别的途径。他说,多留心观察总结。
张志尝试在脑海里回味一遍,还有些意犹未尽,却看见李西北已经将一条又大又粗,颜色深紫的东西用卵圆钳夹了出来。
他满头冷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看着李西北又快,又稳,又准,几乎没有一丝停顿,且一次成功的操作,觉得自己非常弱。
平日在他手上像泥鳅一样滑、像薯片那么脆的阑尾组织,此时被治得服服帖帖。
李西北自然是瞥见对方表情的,他什么也没说,在专业技能这方面,他是高傲且充满自信的。
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对于他们这些只想着从课本和别处得来经验,自己却从不去尝试做得更好的人来说,别人的成功就是目标。可是这种目标,对日以继夜去钻研医术的李西北来说,形同羞辱。
学术是没有尽头的,医生的认知和专业同样是没有边界的。
站在手术台前的李西北,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是骄傲至极的,是能令人同龄人敬仰的。
物质的贫瘠没能阻止他精神的丰盈,仿佛此刻这小小的手术室就是他的国。他是他国里的子民,他是他国里的王,他的国里一无所有,他的国里应有尽有......
张志再看向术野区时,切口已经被李西北用纱布保护着,以此降低切口感染的概率。
这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的操作,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手术进行的太快,许多东西他还没有记住。
“老师专业水平这么高。”他问:“为什么在院里还这么低调?名声不显呢?”
“外科室每个人都能做到,医生要那么大名声干嘛?”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志又问:“下次转轮我可以选择去胸外科吗?老师可以带我吗?”
“规培阶段这么积极做什么,身体健康第一位。”李西北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阑尾手术的难度可远不止找到阑尾这么简单,在狭小空间里完成手术也是很考验外科基本功的。
直角钳顿性分离阑尾系膜,止血钳夹闭阑尾动脉,最后丝线缝扎。
李西北的操作让张志尤为不解,缝扎血管这可是纯增加手术时长的操作,以前老师教他为了加快手术进度,都是采取手术结扎方式处理阑尾动脉的。
他忍不住问,您这样不担心手术时间变长么?
“时间变长?”
李西北低着头,他忽然想起当年师姐问的那个问题。
他问:“学医是干嘛的呢?”
张志说:“您的意思我理解,只不过和其他前辈的操作有些不一样。”
“条件允许的话,尽可能用最安全的方法,所以要最大程度在前期缩短时间,这需要扎实的基本功。”
实际上,什么血管都用缝扎当然是最稳妥的,但这样会使得手术时间延长,而术时变长则会增加患者术中突发意外风险的几率,同时也不利于术后早期康复。
最主要还会被手术室的其他人说水平太差。
所以不管是什么手术,其实都有很多细节上的取舍,以达到诸多方面的平衡。
张志感觉自己开了眼界,他从来没想过手术的熟练程度可以达到这般。
这是他第一次跟着李西北上台,以前遇见这位沉默寡言的前辈,他从心里是觉得对方水平不太行的。
要不然一个年轻人应该有的恣意张扬哪里去了呢?
他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见对方取出的阑尾标本,于是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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