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是下午两点多做的手术,从手术室回到病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此时,我的身上有输液管,引流管,导尿管,心电检测线,还有止痛泵。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去,再加上止痛泵的镇痛药在发挥着作用,让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的我没有觉得多么强烈的痛感,反而觉得很累很困,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非常耗费体力的劳动,什么都顾不上想,脑子里的念头就知一个,想好好睡一觉。然而,我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实现酣睡一场的小小愿望。因为我在回到病房的六个小时之内,不能睡觉。
为什么六个小时不让睡觉?我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个规定。直到后来,才慢慢的解开了心里这个隐藏了许久的困惑。
之所以全麻手术后六个小时不让睡觉,一方面是因为麻醉药物可能会出现呼吸抑制,术后六小时内,病人的呼吸功能尚未完全恢复正常。如果这个时候睡觉,可能会因为舌根后坠、喉部肌肉松弛等原因,导致呼吸道堵塞,引起呼吸困难,甚至窒息。另一方面是为了提高病人的自主呼吸能力,麻醉药物可能会影响病人的自主呼吸能力,术后保持清醒可以帮助患者提高自主呼吸能力,维持血氧浓度正常。第三个原因就是为了便于观察身体状况,术后六小时内是观察患者身体状况的关键时期,不同病人的身体状况和手术情况可能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异,患者清醒时可以更及时地反馈自身的不适,有利于医生发现和处理可能出现的并发症。
那是极其漫长的六个小时,在那之前,从没有觉得六个小时是那么的难熬,时间像是被凝固了。陪我去做手术的家人为了避免我睡着,跟在家里等待消息的人挨个打电话,一方面是告诉他们我从手术室出来了,另一方面让他们和我说说话聊聊天来分散分散我的疼痛和困意。即使这样,疲惫虚弱的我还是没有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因为不能翻身,腰部以下甚至都是不能动弹的,我悄悄的把脑袋调整到了一个床头灯光线稍微暗点的区域,准备小小的睡一会儿。正当自己即将沉浸在那种舒服的体验感的时候,家人把我从浓浓的睡意中拉了回来。我记不清问了多少次几点了,用那点微弱的精气神强撑着去消耗那个难熬的时段。
在熬完那六个小时的观察期的时候,我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这一睡,就是一个白天。醒来的那一瞬间,手术创伤带来的胀痛感弥漫全身,镇痛泵因为药物的逐渐减少所发挥的镇痛效果也开始减退。我尝试着问医院能否再给我加个镇痛泵,得到的是不出意外的拒绝。因为不能一直依靠这东西,会有依赖性。所以,我就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硬抗,让自己逐渐的适应这种无法表述的不适。
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游历。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是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到不咳嗽的生活是多么安祥。刚动完手术麻醉还没完全退去时,我处于半睡半醒之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以后不能再站起来行走了是不是把人的一大特点都给丢了?便觉得昏天暗地。后来,术后身体发烧,经常昏昏沉沉,甚至没有精力去想一些问题,就更加怀念起往日的时光。
那一刻,我就觉得,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面前都有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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