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游行六日后,来到了东廉南阳之间的地方——栖霞池。

上岸前,舒望特意问了枫霁月要不要遮着脸,或者说让他在船上等着。

枫霁月摇摇头,“他们没见过我。”

舒望了然道:“你是说知道你的人很少?”

枫霁月道:“他被你伤得很重,暂时不会出来。”

“被我?”舒望莫名其妙,“难道你说段海元?”

枫霁月摇了摇头,舒望不明其意,被她打的段家人唯有段海元,想着段家不能出来的人,只剩下闭关的段白。

“可我都没见过她,哪来的伤他?”舒望奇怪,“难不成他是把母亲当成我了?”

十多年前母亲倒是袭击过段家主段白,就在那片沼泽池,说不定他是看错了。

舒望没当回事,“你说的是段家家主么?”

枫霁月垂着眼,眼睫轻颤,抿唇应了一声。他面容惨白虚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散,白皙纤长的手指攥着衣袖,看着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舒望想起他在那沼泽下的凄惨的模样,自觉是说错了话,不再提这个让他不适的人,忙转了话口:“那就上岸吧,正好找医师看看你的腿如何。”

枫霁月环着她的脖颈,乖顺地倚靠在她颈肩。

栖霞池夹在东廉和南阳之间,地方不大,地段格外繁华,多为水上建筑,水流交错,盘支在房屋小巷中,来往需靠小舟而行。

翩翩渡舟,顺水而流。

舒望抱着枫霁月踩上浮水面的小舟。他们刚从船只上下来没走几步又下了水,这么看,倒不是上岸了,反而像是二次下水。

舟子站在船头执青竹撑船,他身边坐着模样清丽的姑娘,粉白褂荷叶裙,弯臂挎着篮子,里面放着新鲜莲蓬和带着水珠的粉嫩荷花。几朵盛开的荷花从篮子伸出来,正对着轻舟上的三人。

姑娘温软一笑,从篮子里拿出莲蓬说:“客人可要尝尝,很解渴的。”

林子华把折扇别在腰间接过来,剥出来一颗塞嘴里,惊叹道:“真的很甘甜。”

他折手递给舒望,舒望丢嘴里,清新回甘,同样夸赞一句,将莲蓬剥出来些许分给林子华,剩下的连带着莲蓬给枫霁月。

“尝尝。”

枫霁月茫然拿着一大颗莲蓬,学着他们两人的模样剥莲子。他的手指纤长白皙,灵活地掰开莲蓬,捏着饱满圆润的莲子送到唇边,眼眸微微睁大,侧头看着舒望。

舒望觉着他像个惊奇的小孩儿,笑道:“吃吧。”

那清秀的小姑娘看着他们两人挨在一起,抽出一朵荷花,对着林子华道:“公子,买两支霞荷送给两位小姐吧。”

林子华闻言,丢嘴里的莲子登时卡在喉咙里,一阵猛烈咳嗽,面红耳赤,吓得那小姑娘不知所措。

舒望抬手拍着他的后背,身边的枫霁月不为所动,依然认认真真的剥莲子,不免觉得好笑,对着那小姑娘道:“你将篮子里的荷花扎成两束可以吗?”

小姑娘手脚利索的扎成两束荷花,舒望接过来说:“今日我就借姑娘花献给两位公子了,好好收着。”

两束荷花一捧给林子华,一捧给还在剥莲子的枫霁月。前者咳嗽还没过,断断续续咳嗽里夹着几个“谢”字;后者愣愣地抱着荷花,墨发挂耳,低头轻嗅,抬眼冲着舒望羞赧一笑,澄澈秀美。

小姑娘清丽的脸蛋趁着羞窘的红,不好意思地往父亲身边靠拢。舒望将钱塞进她的篮子里,笑着问:“就近的医馆在哪里?”

轻舟撑过桥下水流,将他们三人送上岸边。

舒望抱着枫霁月踩上台阶,衣摆被拉了拉,坐在船头的姑娘将挽在手臂的篮子放在石阶上,腼腆笑笑:“送给小姐的。”

小舟盛水过,姑娘坐在船头冲他们挥手。

林子华拎着篮子,里面大颗大颗的莲蓬,“哇,这么多。”

舒望道:“当零嘴吃。”

“也是。”

岸上青柳拂水而过,房屋白墙黑瓦,墙壁沁了水渍,石板从中生有细小青苔,灰白中一点嫩绿格外清新。

医馆没有病人,唯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医师在前台熬药,看见来人抬头看一眼,问什么症状。

舒望说:“得去屋内细看。”

老医师招呼了年轻的学徒从屋内来看着煎药,引着三人去帘后的简易病房查看。

舒望把枫霁月放在竹床上,老医师掀起他的裤腿看了看,旋即变了脸色,沉着脸翻弄着他修长的双腿。

舒望问:“如何?”

“很严重。”老医师沉声道,“一共十二枚骨钉,一边六个,各个封死了他的双腿穴位,连着经脉,导致他双腿不能动弹。”

老医师摇摇头说:“我能力不足,不敢贸然取钉。这骨钉穿过细小经脉,稍有不慎会就会经脉断裂,姑娘不若去落云谷看看,那里都是妙手医修,定能有法子。我只能给他开点外敷的药缓解疼痛。”

“我没事。”一直安静在床上枫霁月忽然道,“我不碍事,不用去落云谷。”

舒望看他一眼,“都不能动了还不碍事?”

枫霁月抓着床沿,骨节泛白,仰头看着她,眼角一点红被晕开似的,轻声道:“我一路已经麻烦你许多,不能再耽误你的时间。我没事的。”

舒望的确在犹豫要不要多去一趟落云谷,眼下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显得她有些小气的不近人情。

老医师看两人有多的话要说,便离开写药方了。

片刻后,舒望道:“救人救到底,既然我将你带出来了,就不会随意把你丢在一旁。反正不过是多一趟的事儿。”

枫霁月另一手还抱着那捧荷花,抿唇问:“不麻烦你吗?”他往她身边移了移,伸出手。

舒望以为他要吃莲蓬,抽出来一颗给他说:“不麻烦,顺手而已。”抱臂靠在床边低头,反问,“你这一路是不是都挺疼的?”

枫霁月接过莲蓬一怔,沉默一瞬摇头:“我不知道。”

“那就更要去了。”舒望冲他一笑,“去那治好了,你才知道什么是疼。之后就不会再疼了。”

老医师开好药方子,当场煎药。

舒望在门口托年轻的学徒就近买一身衣裳,帮忙给行动不便的枫霁月换上。她甫一出门,就看见蹲在岸边吃莲蓬,和下方撑船舟子聊得火热的林子华。

舒望蹲在他身边,剥了几颗莲子问:“聊什么呢?”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