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厢房分了妇人一间,剩下两间四人男女并分,不过话虽如此,除了云燕飞其他三人都睡不着。
云燕飞到底还是填饱了肚子,好在舒望是个大馋嘴,包里时不时放着点零嘴,分量不多,也就够四个人垫吧垫吧肚子。饥饿难耐,温煦不再说什么“辟谷”的话,老老实实吃了东西保存体力。
“多谢。”温煦拎着昏昏欲睡的云燕飞,“钱六四开。”
舒望哑口无言:“你还真是一丝不苟。”
温煦留给她充满公平的背影。
“还有这么甜的糖。”舒怀霄含着糖含糊不清道,“简直有些腻,不过味道不错,有点果子味。”
舒望道:“就是果子做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眼中映着彼此相似的面容。
舒怀霄将手边烛火往中间推了推,暖光把舒望的脸照得一清二楚,她仔细端详着,了然道:“果然,你也是那男人的崽。”
“也?”舒望头脑风暴,心中惊愕,“我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舒怀霄不知她心中波澜,手支着下巴,厌恶道:“该死的狗男人,处处留情,只生不养的东西,叫我找到他了,非得砍死他。”
舒望感觉不对劲,试探着问:“那个男人是谁?”
“还能是谁?”舒怀霄惊诧,“就是名义上称为你我爹的男人呗。”
舒望呆滞:“啊?”
“啊什么?傻傻的,怪不得什么都不知道。”舒怀霄一下子坐在她身旁,把自己的脸送到她面前说,“看看,我们俩长得如此像,定然是亲生姐妹。你我名义上爹的那个东西,他是个风流的魔族畜生,靠着一张脸蛋勾勾搭搭女人,到处留种。当然若非他那张脸,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把你认出。我还有个妹妹和你一样,也是这样认出来的。”
“妹妹?你还有妹妹?”
“当然,摊上那样的畜生爹,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为过。”
“母亲可从未和我说过我还有个姨母。”舒望心中惊疑不定,又奇又怪。
舒怀霄看着她,忽地叹气:“想来你母亲也是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他总是那样,靠着一张漂亮脸蛋把人哄得五迷三道,之后穿上裤子不认人,害得怀玉……罢了,反正都过去了,如今他也不知所踪,真希望被水淹死才好,就是淹不死,日后我见了他,也要宰了他。”
舒望解释:“我不是——”
舒怀霄侧脸,有些无奈:“怎么不是?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你了,虽说眼下人魔妖团结一致,仍有修士借此杀魔,没了灵力识魔,就专门杀红眼睛的,那是身为魔明显的特征。”
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黑眼睛,“人魔混血逃过一劫,当然也有魔到处杀人,这般境地还闹成一团,当真是可笑,不知何为重。”
话到最后她颇为无奈,眼中闪过愤恨,气那些人魔昏头昏脑,不成大事。
这是舒望第一次听到母亲的过往。
过去她总和母亲相处时间少,母亲来匆匆,去匆匆,停留的时间太少太少,仿佛就是这样,她停下来的时候,就用更多的爱去抚慰自己的女儿,让她泡在蜜罐子似的被爱意浸润。所以即便是和母亲长久不想见,舒望亦不会感到母女两人之间有所冷淡,反而越发想念母亲。
她们能相聚的时间少,因不能见,积攒的话太多,当下都说不完,就更不能听到母亲的过去。
“我甚至连爹爹的事都是到了落云谷才知道,阿娘也是,我对他们竟然如此不了解。”舒望垂着头,心里划过难言的伤感,像是内疚,又像是太过想念的贪欲。
“不过我看你那两个朋友倒是待你很好,如此我就放心了。”舒怀霄望着她温和一笑,怀着浓浓的关心。
这一眼就让舒望积攒一路的眼泪全流了出来,她好像是把自母亲离去的茫然无措堆积到现在,一下子爆发出来,抽抽噎噎,泪如雨下,怎么擦都擦不完。
“怎么哭了?”舒怀霄吓了一跳,心里抽抽的难受,揽着她小心地抹着源源不断的泪珠,“你哭什么?难不成你是放不下那畜生爹?他生而不养有什么放不下的……好了好了你别哭就是了,要是你当真如此在意爹这个人,那我留着他也无妨,一个狗男人而已……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难受得很,看你上气不接下气的,我都不能呼吸了。”
“我……我爹不是畜生……”
“怎么不是……”舒怀霄刚一瞪眼,看见舒望哭得更凶连忙软和下来,哄着说,“行行行,不是畜生,你别哭了……也不知道那个到处留崽的男人怎么好了。”
她小声地骂了句脏话,还被舒望听到了。
舒望擦着眼泪,抽抽搭搭道:“我是你的崽。”
“你当然是我——”舒怀霄眼眸睁大,不可思议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现在饭也不能乱吃。不对不对,你怎么会是我的崽?我才二十多,和你差不多大,怎么生你这样大的崽?”
舒望本来也不想说的,但实在是太久没见母亲,想念与依恋根本藏不住。她这一路寻找诸多茫然不解,仿若陷入巨大的漩涡,人生地不熟,朋友相处亦是藏着自己的脆弱,只有独自一人时才敢泄露两三分念想。
现在在舒怀霄面前,哪怕母亲那样年轻,她亦是觉得自己像个躲藏不了的孩子,什么心事都藏不住,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
“反正总归是过去的‘忆’”舒望心想,“就稍微任性一把。”
舒怀霄仍是不信:“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大的孩子,我——”话音戛然而止,她上前捧着舒望的脸,兜着她的眼泪仔细查看。
掌心的脸同她有六七分相似,比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舒怀玉还要像,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这双眼睛。这双眼睛偏细长,偏生瞳仁大又圆,眼角上挑,似狐狸眼,似弯月牙儿,衬着双含笑的嘴唇,两眼弯弯,笑意盈盈,一团和气,叫人一看就卸下心中防备,想要与之攀谈两句。
她不是这样的眼睛,她妹妹不是,她的畜生爹也不是。
舒怀霄道:“你这眼睛是不是像你娘。”
“随了爹。”舒望委屈说,“你就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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