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滴——滴”的机械声响,李仙江抬眼看去,那是在影视作品上看过许多次的监护仪,可当这么个小荧幕摆在眼前的时候,那一条条绿线、蓝线和黄线的延伸以及起落居然带着他这一颗健康的心脏跟随抽动。他开始喘粗气,伸手不断抚摸胸口。

“怎么了?”先前那位年轻的警官从外面走来。

“空调太大太暖和了,我有些喘不过气。”李仙江说。

“那我将空调降低,你还有什么需求就和我讲,我们会帮你的。”警官转过身调试空调,之后走来递给少年一瓶矿泉水。

“你现在上高几?”

“高三。”

“你不是苍台人吧。”

“我通过了武考的遴选,被分配到苍台一中。”

警官也了解过武道的新闻,知道今年会有第一届武考。有些时候真的叫人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其实常常有类似的新闻,在孩子备战高考的前夕,有亲人离世,许多家庭都选择将丧讯隐瞒下去,等待高考尘埃落定以后才会倾诉。眼前这孩子却还要悲惨,他和父亲相依为命,没有谁能给他支持,独自在陌生的城市还需要照料或许会彻底残疾的父亲,他的学业恐怕……

人们总会对一个遭逢厄难的人说,“没事儿,日子总是有得过的。”但是对一个少年说这些话,可就太过于残酷以至于无情了。

于是警官只是走上前拍了拍李仙江的肩膀。

“谢谢。”李仙江轻声地说。

警官停住脚,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我先前看见了,拿着吧。我发现其实大部分人抽烟都不是因为烟瘾。对我而言,抽烟像是一次春游。”

李仙江接过香烟,拿在手中,抬起头注视着警官。

“嘉陵江的对岸,江南镇在以前不是杜里坝么,你年纪小可能不清楚,我小时候最喜欢去杜里坝玩,虽然真算下来并没有去过多少次,可我每想起童年那就是杜里坝了。”

“我有时候就想,究竟是我长大所以杜里坝消失,还是杜里坝消失所以我长大。”

“每一次家里人或者学校组织的春游活动,我都高兴得要死。那片金黄色的芦苇荡真的挥之不去,大概我老了也会想起那片灿烂的金色,坐小船呀、放风筝呀、捉迷藏呀、抓青蛙呀,那时候我们就玩那些。”

“后来自家庭的压力加重,毕业期又将近,那是一段很灰暗的日子,我几乎喘不过气了,特别是在学校目睹一次跳楼以后,我学会抽烟。有时候为了躲避老妈,我就跑到小区的楼顶抽烟,在那儿正能看见高大的塔吊和一片耸立的钢筋。有一次我记忆特别深,那是个下着毛毛细雨的夜晚,我在楼上远眺,塔吊的钢铁身躯高高耸立,直入云天,若隐若现。一串串红灯勉强勾勒出它的轮廓,一时间让我以为那是暗夜中的红色闪电,压抑极了。我抽着烟似乎就从深深的暗夜背后看出些曾经杜里坝的影子来。当年童真,历历在目。我第一次不为谁而哭,就在那时候。”

警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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