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头上盖着草帽,休闲地躺在一颗树下,阳光通过树叶之间的孔洞洒落在地上,光点在他身上来回跑动,水棠在一旁收拾完已经被清扫而空的大锅,另外一边远处同样躺着几个穿着简陋,哄哄打着呼有些瘦的人。
“冯先生,你说,徐宇妹妹会就这样呆在郭、郭中门那里不回来了吗?”水棠在一旁坐下,看着一只瓢虫飞到冯道身上,又“呼呼”挥手将小飞虫赶走。
“人各有志,况且,本就是郭副中门先拾得的,我也无权过问他人家事,城里人也说,晋国中门多了个义女,如此多的富贵,她若是想去,那也合乎情理。”
“唉。”虽然放眼望去,地面都是抖动的气波浪,水棠心中还是觉得有些空寂寒凉。
“快些休息吧,难得有闲时,早上你也够累的,招呼那么多饿得见了粮食就失了理智的百姓,真是辛苦,”说着,冯道将脸上的草帽扶了扶,让它完全盖住那从缝隙里透过的刺眼的光。
这世间,人人都想成为君,人人都在谈论门阀士族如何显耀,可谁来看一看这荒谬的天下社稷,冯道心里漫溢着苦涩,就连一次施粥,都困难重重。
不说城里那些人层层设阻,连百姓自己,也被这世道逼得失了些人性。
有个十五六岁的壮小子从城里出来,看着也不是长期挨饿需要施粥的模样,脖子上一个显眼的大印记,趁着正给流民递碗,偏要来掺和吃一口,胡搅蛮缠了许久,水棠这小丫头还是给他单独打了一碗,结果,又是说稀又是怪少,解释了半天说粥饭有限,只能限量供给,惹得众人一齐起哄,险些闹出乱子来,最后还是给另外两个同路的大人把那小子拉走,才消了火气。
不过,张监军带头放粮,也将城里那些人和晋王引了一同开仓赈济灾民,不论是否真心,都是好事,凭借晋阳体量,连施十几日,都不曾匮乏。
“我询问过他们了,今日下午应该是最后一批流民,之前几日的,张监军已经将他们安置到城外的荒田去,等着送粮来,就起来接着生火煮粥,把这最后一批的也喂饱。”
水棠下意识点点头,想拉过一个装米的麻袋子做床,看到身体上一个个的手印,微微一笑,也不管了,就地躺在同样身上沾满了灰尘的冯道身边。
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冯道睡了一会,爬坐起来,见身旁熟睡的水棠,与脸上因自己而起的伤疤,小叹一口气,将滑落到肚子上的草帽盖到了她头上。
那日张监军晕倒后,身体似乎是病了,再加上本来就算了年纪,在外边哪能这样折腾,于是冯道就将他送了回去,却又不好好休息,背着冯道亲自出来,在外边给流民安排那些探出来没开坑的田。
可那田,也不是什么肥沃的土地,杂了许多小石子,土质又差,且早已错过了下种的时候,等种能吃的粮食出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想着,冯道又悲叹一声。
旁边骑来三个人。
为首那个刀疤脸翻身下马,敷衍地抱拳行礼。
皮笑肉不笑走了过来,展示了手中令牌,“冯掌书记,您十五日不进城面见大王,是何意?难不成是想占着官位懒政?”
“呃,不敢,冯某只是因为城外积攒的流民需要安顿,这些流民若不好生安置,堆积于城外,恐生变故。”
“既然知道,拖延那么久又是为何?大王本来打算将超出田地的流民一并遣返,而你与张监军却百般刁难,大王也不追究,就顺着你两人的意思来,却还借着这事,不尽心处理政务,在外做这些琐事浪费时间,什么缘由?”
冯道贴着笑脸,“是冯某愚笨,冯某在城外办公确实不妥,是我考虑问题不周到了。”
那人表情才舒缓些,“大王今日已祭祖完毕,南边梁国又有了动静,大王准备过几日就再次赶赴战场,你速速处理完手中的事情,马上返回军营报道。”
冯道低着声音回答,“是,是是,冯某这就准备动身。”
来通报消息的人又看了一眼旁边地上的水棠,铁着声音说,“大王还让我通报,大意是带着这样的下人属实折损晋军面子,随便找个铺子卖了打杂去,要长相好的,开口就是。”
“冯某明白,冯某谢过大王恩赐之情,只是赏赐女人一事就不用了,至于这置换下人一事,冯某马上安排。”
“这样就好,大王观张监军与你关系密切,可是将你看得很重,可别辜负了大王好意。”
冯道好声好气地将那三个人送上马,又跟着送了几步送进城去,那几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回了句,“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望冯掌书记理解。”
……
“宇儿,来!”
郭廷诲朝天上丢出几片木板子。
徐宇定睛一看,策着荏苒掉过头,捏着箭头附近的杆从身侧的箭囊抽出,向弓把上一靠,阔胸扣尾拉弦,咻然射出,又以迅雷之势重复几次,五箭射出。
那五片木板都以正中被箭穿过,钉在郭廷诲身后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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